“我身份特殊,又與喬家有羈絆,你們都愛我,彆人都恨我,我是最好的餌。”
顯金眸光閃亮:“外已攘,內必安,昭德一日不退,他十來年安插下來的勢力就一日不安分,您就一日處處舉步維艱——我聽老師說過,新修訂的大魏律始終無法推行下去,您的宗族佃戶新稅也一直是在口上說說,連帶著科舉的修訂、河壩水堤、運河清理樁樁件件都懸而未決師出無名不可殺親,我可以做那個名頭!”
顯金目光炯炯,一縷發絲從鬢邊滑落。
百安大長公主目光憐惜地探身將那縷發絲挽了上去,七感雜陳,不知作何感想。
真好呀。
那個兩歲牙牙學語的稚童,雖然並不在她期待的良田萬畝中長大,卻不知何時,長成了挺拔筆直的樣子。
百安大長公主仍想拒絕。
顯金卻不容置疑道:“光把刀把子遞過去,靜靜等他犯錯,要等多久?等到倭國和韃靼喘過氣來?等到理學死灰複燃?等到宗族勢力日益增大?沉屙不除,何以新生!”
百安大長公主隔了良久,方站起身,如破釜沉舟道:“既你勇敢,那便放手一搏,看徐奉憲究竟意欲何為!——為避免打草驚蛇,禁衛、啞衛我將從你身邊全部撤離,你必須自己想辦法傳遞信息,徐奉憲為人謹慎小心,不到最後一刻,他必不會動你這個保命符,你也要相信姑母,我不可能將事情拖到最後一刻。”
對話,便回到了之前曾見過的樣子。
顯金遲疑片刻後問:“可需逍王知道?”
百安大長公主輕輕搖頭:“不需要——”頓了頓,似在尋找合適的詞語:“他的個性,並不適合這些爭鬥。”
顯金從回憶裡緩過神來,剛剛說出的話語尚留戀在唇齒之間。
顯金一動不動地盯住昭德帝,企圖從他的臉色上,摸透他的企圖。
昭德帝麵目始終平靜,隔了一會,才抬起手,手指勾動。
身後的暗影隨之上前,一個人摁住顯金,一個人在顯金身上來回摸索。
顯金緊緊抿唇,一聲不吭。
暗影最終從顯金的袖口摸出了那個紅藍寶匕首,恭恭敬敬地雙手呈遞至昭德帝跟前。
昭德帝眼眸微垂,瞥了眼刀鞘上的展翅飛鶴,挑了唇角,重新將匕首甩回暗影麵前:“把這把匕首送到逍王府。”
顯金眯眼。
昭德帝再道:“寫封信給我親愛的哥哥:三日之內,要見逍王府掛白綢,我必當場放顯金自由;如若按時不見白綢,第四日,他必見他唯一閨女的頭顱。”
顯金猛地抬頭。
昭德帝心情很好地再加了一句:“但凡他是個男人,這件事都不至於給姐姐妹妹告狀知會吧?”昭德帝笑容一斂,冷聲一哼:“如果他將此事告知了長姐,顯金的頭顱照舊等待著他的痛哭。”
顯金雙手緊緊攥住,修剪得體的指甲快要嵌入掌心肉中。
昭德帝看向顯金,神色愉悅:“當初長姐扶我上位,讓我立誓,此生不得動我那沒出息的哥哥一根汗毛,否則便帝位不穩,終將有人取而代之——我老老實實立了,也實實在在應諾了。”
“如今,我不當皇帝了,我總能殺他了吧?”
昭德帝哈哈笑起來,隔了良久才止住了笑:“等逍王府白綢一掛,棺材一出,聲東擊西,誰還有心思管我?到時候”
昭德帝瞥了眼顯金:“到時候,我便早已跑得遠遠的——這是長姐教我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複國大業,也可以從外向內嘛!到時候,徐家宗族還剩誰?我那不成器的哥哥死了、你個小丫頭片子死了、剩下的旁係都快出五服了、我那長姐也實在老得生不出了吧?!到時,我們一家人丁興旺、正值壯年,徐家的江山不還是我來坐嗎?”
顯金神色緩緩沉了下來。
這和她一開始預料的,完全不一樣。
完全不一樣。
顯金扯開嘴角,笑了笑:“你太看得起逍王了。十三年前,他為了活命,給我娘灌了湯藥;如今,他又怎麼可能願意為了我去死?”
昭德帝挑了挑眉。
顯金繼續道:“更何況,掛白綢做喪事而已,不一定要真的死人呀。”
昭德帝似笑非笑:“他的肉身可以不死,但一旦掛了白綢、出了棺材,誰還會認下他的身份?他的血脈?他的姓氏”
昭德帝神色輕鬆“他不死,也死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