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遲轉頭,看見蘇悅顏長發披散在前,遮住臉,看不見神情。
乾淨柔順的長發,沾染著看起來一輩子都洗不乾淨的臟汙泥土。
她握著匕首,刀鋒深深沒入身邊一個稚童胸口。
稚童瞳孔中最後的光亮渙散的點滴不剩。
大汩鮮血從蘇悅顏手下流出,源源不斷浸濕她的手指,溫熱到發燙。
蘇悅顏不知道為什麼這麼瘦這麼小的人,竟也會流出這麼多的血。
她喘息著,眩暈著,惡心著,過去與眼前的世界和著血淚,崩塌著,重構著,最後趨於怪誕的穩固。
前世今生的人麵交相劃過,最後頓在蘇行那張哀求的臉上。
他兩鬢不知何時微白,保養的很好的眉宇間在短短兩個月內橫生皺紋。
蘇行緊緊地拉著她的手,苦苦哀勸她。
“顏顏,你我在正道背負罵名抬不起頭,但都還有回頭路,都有活著的機會。”
“世界上唯有一條路不能走,那就是邪道,一旦踏入,萬丈深淵啊!”
“故裡此人非善類,你為何偏要追隨他?你若要英俊的年少天才,憑和溫城主的名頭,定會找到的,顏顏!”
蘇悅顏不耐地甩開他的手,眉宇間都是戾氣,她怨恨地說:“是正道不容我!他們都看不起我,那我便走出一條新的路,一定會有他們求著我回頭的一天!”
蘇悅顏挽上故裡的手離開時,看見蘇行眼神灰暗,似在訣彆。
她那時不懂,現在懂了。
世界那麼真實,九幽界不是一個巨大的攻略遊戲場,已經邁出的路,不能回檔重來。
該麵臨的選擇始終都在,該麵對的疼痛和死亡,不會因為她是什麼攻略者而減少。
嬌貴,因而易逝,說得對啊。
什麼嬌貴的小公主,她現在是一去不複返、沒有回頭路的惡之花。
蘇悅顏抬頭,漆黑的眼睛看向陰冥邪尊,麵無表情道:“現在,我算一名合格的邪修了麼?”
陰冥邪尊眯起眼打量她,眉心蓮印閃動,他笑道:“難怪故裡說你天生便是邪修的料,確實呢。”
這就是默認的意思。
蘇悅顏算是通過了洗禮儀式。
沒殺多少人,隻殺了一個人,人生中手染的第一滴血。
蘇悅顏並不欣喜,她唇邊勾起惡意的笑,看向易遲,“那她呢?”
那目光,帶著共沉淪的幸災樂禍。
“一想到絕崖的大師姐,擁有本源劍勢、天乩劍、混元體的絕頂天才,被那麼多人追捧,最後竟然要跟我淪落到相同的下場,我就很難不興奮!”
此刻的蘇悅顏,與此前的蘇悅顏判若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