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又隨便逛了逛,內門弟子陸陸續續回來了。
大家心情不錯地分享見聞。
“啊,那是什麼?”
有人驚呼一聲,隻見夜幕蒼穹深處,忽有暖黃光亮溢出。
一隻一隻,一盞一盞,它們在向下飄,向人間去。
“是焰明燈!”
“好高!那個方向是……占星聖地的十二宿冕台!天,今年什麼好日子,那麼威嚴的地方竟然有人放焰明燈??”
數不清的燈展從那裡飄出,四麵八方,直至占滿整個夜空。
窮目望去,宛若溫暖的星光從天上向人間來,將光亮贈予大地。
隻見過明燈向天際,何嘗見過燈光奔赴而來?
前者隻寄予,後者卻讓所有人都感受到擁有。
眾人仰頭望天,震撼無語。
終於有人察覺燈上形狀字跡。
構造宛若攀枝搖曳的桃花,燈芒在蕊心閃爍。
照見內壁一行字跡俊逸的墨色字體桃夭柒柒,悠悠我思,道阻且長,溯洄從之。
眾人一見之下,不約而同看向燭九,神情激動,麵色通紅,寫著三個字“嗑到了”。
“小師姐!是五師兄給你亮的焰明燈!”
“我超,竟然是從十二宿冕台亮的!起碼也五千盞,全為小師姐一個人!”
“啊啊!我就說五師兄和小師姐就是最甜的!!”
“好好,這下全世界都知道五師兄跟小師姐是一對了!”
百合合上張大的嘴巴,酸溜溜癟嘴,心裡哼哼唧唧,也就一般吧,要是她早就這麼乾了,還等現在?
楚弋“切”了一聲,抬起下巴,“幼稚。”
卻還是忍不住想,真有人會喜歡這樣嗎?燭九喜歡嗎?
會喜歡的,風止意想,燭九其實很容易開心,吃到好吃的東西,得到充滿心意的禮物,看見漂亮的人。
那雙幽靜的眼便會覆蓋一層真切的笑意,極美。
大概沒人知道,現在惡名昭著的邪帝,在他記憶裡裡是如此簡單的人。
有時候都懷疑那是一場美麗的幻覺。
星君幽幽問燭九“感動嗎?”
燭九“不敢動。”
然後在心中尖叫“他竟然一個人回十二宿冕台了!!”
星君知道她在擔心什麼,安慰道“沒事噠沒事噠,他記憶不是被你封了麼?現在不會占星,星語也看不懂,什麼都不會知道。”
燭九聞言一頓,心跳平息幾分,“也是,他才去一會兒。”
“原來他晚上趁我睡覺在做這個啊。”
慌張褪去,喜悅和暖意便湧現出來。
燭九露出笑意,伸手接住一盞燈,愛不釋手。
“不過還是不能放任他在一個人在那兒。”
燭九立刻給聞人瑟絕傳訊瑟瑟~你在哪?
聞人瑟絕聲音含笑燈,喜歡嗎?
燭九喜歡喜歡!不過你在哪?
“我在這。”這句是從燭九身後傳來的。
她一時緊張,沒注意周邊動靜,聞言連忙回頭看去,兩人離的近,竟仿佛一下撞進他懷裡似的。
燭九正要退開一步,聞人瑟絕伸手輕輕抱了抱她,然後鬆開,牽起她的手。
神色一如往昔。
“你爹竟然讓你在上麵放燈?”燭九不可思議問。
一般那種神聖之地,哪個大宗門不是烘托的威嚴無比,閒事免進。
“沒事,他一向聽我的。”聞人瑟絕眉梢挑動,自在隨性。
“就是我怪我停留的時間太短。”
燭九說“那等回絕崖領完獎賞、做完報告就回聖地小住。”
這次事情大,獎勵不少。
聞人瑟絕抿唇“那你呢?”
燭九語氣自然道“我當然跟你一起啊。”
“好。”
聞人瑟絕笑開,容顏綺豔無邊,眼中深情款款,歡喜之意溢於言表。
從何處看,都是一對矢誌不渝的情深璧人。
白無常早早拉著弟子們走開了,百合也不快地走遠些。
風止意和楚弋若有若無看著兩人。
心裡湧上一股怪異。
風止意看著看著,忽然傳音跟楚弋說了一句話“你說,小師妹的親傳玉牌,真的是師尊給的嗎?”
楚弋心口一縮,倏然怔住。
……
眾人再次啟程。
中間臨時接到任務,去絕崖名下的淵城天令拍賣會維護陣法。
據說之前出了點變故,需要臨時修補。
燭九去檢查了下,大手一揮給重新畫了個陣法。
負責人一臉猶豫,這能行麼,沒聽說柒柒小師姐還會布陣。
燭九自信拍胸脯“包行,不行跟你姓!”
“啊不不不,使不得使不得!”負責人嚇得麵色大變。
後來檢驗一看,嘿,確實牛,比以前那個好,負責人有意把陣法上報,求燭九首肯。
燭九“行。”
還好心把具體繪製方式注意事項寫出來了。
反正順手的事。
“非天級及以上陣法師不可嘗試。”她提醒。
負責人連連道謝,出了門就幸福地抱著紙張轉圈圈,世上怎麼有小師姐這麼好說話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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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得做點什麼,小師姐喜歡喝茶,以後天令拍賣會就單獨開辟一間僅小師姐可用的茶室,嘿嘿。
後麵的行程就一路到絕崖了,隻是楚弋和風止意時不時盯著她。
靈船到了山門前。
燭九無奈道“有事就說。”
楚弋皮笑肉不笑,“我忽然想起來你最開始是體修呢,怎麼劍法能勝過惜靈衣,陣法沒見修習,也能橫掃天級。”
啊,果然懷疑她了。
百合在邊上安靜如雞,假裝找虱子。
風止意並沒放過她,而是冷淡說“癡離道友,你的相貌,很像一個人。”
也就是這句話之後,靈船艙內泛起光亮。
那是卦算的光亮。
算的是命理。
但不是燭九的命理,這次,是九幽界的命理。
天空泛起異樣的威壓。
沒人感覺到,但燭九幾乎一瞬間就察覺到了。
“不要!!”
她驚恐地衝進船艙,聞人瑟絕手上的無妄咎絲已經飄然落地。
他背脊僵硬,神色恫恐,麵容慘白的像浸沒水中的死屍。
“星空……是假的……”
他嗓音嘶啞地吐出這句話。
燭九驚懼不已,神魂直接入侵對方靈台,抹消記憶!
但什麼都晚了。
“命運”對窺探真相的螻蟻向來隻有懲戒。
毀天滅地的天罰降臨。
他不需雷霆萬鈞,也不需狂風暴雨。
作為“命運”,作為劇本的撰寫者,他隻需要吹一吹風,將所有人的靈魂掐滅。
絕崖司命殿座上長明魂燈千萬盞,幾乎一瞬儘滅。
占星聖地亦如是。
僅僅小部分殘燭苟延殘喘。
這是真正的彈指間滅宗。
楚弋與風止意一無所覺,宗門外的人仿佛得到“赦免”,相安無事。
她們隻茫然疑惑“咦,今天怎麼沒弟子來迎接?”
楚弋和風止意跟進船艙,便見柒柒弄暈了聞人瑟絕。
他們麵色一變。
再看柒柒,均被那雙深淵般死寂空洞的眼神驚住。
“對。”
她聲音輕如柳絮,柔如白羽,好像一場破碎的幻夢。
“我就是燭九。”
她身形變幻,麵目全非,轉瞬間已然成了另一個無比熟悉的人。
“我來,殺人。”
楚弋和風止意在看清和聽清的那一刻就失去了所有意識。
包括靈船上的所有人。
……
飯堂的香氣還在升騰,演武場上的鐘鼎煙火繚繚,峰頭大殿的漆色鎏金珠紅。
一切都是新鮮的模樣。
除了人。
整個絕崖安靜到恐怖。
墨懷樽仍舊在伏案處理事務。
他是孽神,悲劇中心負責痛苦流淚的主角,自然不會有事。
門口傳來踱步聲,他抬頭,看見了無論如何都預料不到的人。
“……燭九?”他錯愕驚怔。
燭九想露出一個笑,但失敗了,她沒有力氣維持表情。
“是我,是我做的。”
她垂眼呢喃一句,若有所感的墨懷樽極力維持清醒卻還是暈了過去。
“燭九……你不能、不能這麼做……”
最後一句話充滿痛苦和悲懼,甚至帶著深深的哀求。
燭九莫名落下兩行淚,淚水打濕她顫抖掐訣的指尖,每一個動作都千鈞重,艱澀至極。
抹殺的咒訣捕捉剛死的軀體,補了一場合理的屠殺。
每個人的脖頸上都出現一條纖細詭譎的血線。
這咒術名為生死一線天。
藏經閣最上層的收藏。
燭九從墨懷樽體內拿走了她的魂骨,加上從聞人瑟絕那裡取走了魂瞳。
七分之六的神魂出竅,整個九幽的來去一念之間。
燭九再抬步時,察覺絕崖又有變故,藏經閣、劍塚和宗門寶庫等地起了灼灼不熄的異火。
這是真正的毀滅根基。
燭九沒救過來,隻剩一小半。
她自己亦在與“容器”的對抗中神魂重創,胸前的紅叉形裂口前所未有的大,身上的縫隙裂紋也在擴大。
她好像快碎了。
星君一邊哭一邊默不作聲拚命修補。
燭九麻木到感覺不到痛。
都沒了。
絕崖四萬年的基業,一朝坍塌。
燭九的身體顫抖著,眼中猩紅一片,痛苦和怨恨焚燒著她的心智。
但她沒有時間悲傷和痛恨,占星聖地同樣需要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