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燭又做噩夢了。
夢裡自己剛生產完被二公子虐打,她一絲力氣也沒有,生下的黑龍吸光了她的精氣神。
她隻能蜷縮著,護住自己的要害。
一拳又一拳,最後擊中了她的頭部,眩暈劇痛。
小燭驚懼地睜開眼,抖如糠篩地抱住自己,“不要!不要打我!”
待看清周圍環境才反應過來是夢。
她驚魂未定喘著氣,後背已被冷汗浸濕。
視線一頓,忽然對上小蠟的眼,剔透寧靜,似乎能看穿一切。
小燭呼吸一滯,色厲內荏“看什麼看?”
素歡彆開視線,確認自己剛才猜對了。
很好,現在她該想後半生怎麼過了。
就她這點小法力,根本逃不出坊主峰,現在婚事確認,外麵有人看守。
素歡一味沉思,沒注意小燭冷漠走近,“我也要修煉。”
她坐到另一邊。
上輩子遭受虐待時,她埋怨自己遇人不淑,沒有嫁給二公子。
此一番深陷遭受摧殘的噩夢,她忽然想,假若自己法力更深些,又怎麼會一絲掙紮的力氣都沒有?
如此想著,她倒也真專心吸收月華了。
然後發現,修煉果然真難啊。
她的靈台好像蒙了一層灰蒙蒙的霧,心經口訣一知半解,懵懵懂懂。
還有這具身體,月華吸收效率極低,一夜過去靈力隻增長了一絲絲。
這是非靈物成精的弊端,她們不像草木植被或動物那樣親和自然。
小燭雙眼無神地癱坐著,不是,她以前怎麼沒發現自己這麼慘?
就這麼點修為她天天在坊主峰趾高氣揚欺壓人?
全仗著坊主義女的名頭。
她為什麼不怕小蠟忍無可忍半夜把她暗殺了?
想到這頭有些痛,小燭揉了揉太陽穴。
算了,那又怎麼樣,隻要嫁給三公子就好了,他可是所有龍子中靈力最高深的!
隻不過低調隱藏實力,不為人所知。
痛意舒緩,小燭伸了個懶腰。
素歡這時也睜開眼,眼中劃過月華光亮。
她比小燭好點,起碼靈台清明,心經領悟的很透徹,就是身體不行,靈力增加的也很微弱。
大婚在即,坊主禁止兩人外出,
坊主峰的精怪高興的要命,太好了,可惡的小燭終於要走了!
三公子可真倒黴,要娶這麼個惡女!
素歡整日跟小燭待在一起,沒有一刻停止思考該怎麼從二公子手下逃生。
修煉不行,想換婚已經晚了,坊主和小燭也不可能同意。
思來想去隻能從小燭身上下手,根據這些時日試探出的線索,三公子應該很厲害,假如他對小燭很好,說不定也會對她關照幾分。
前提是,小燭願意關照她。
如何在一個月內讓怨恨她的小燭幫她?
真是個大難題。
素歡愁眉苦臉許久,所有試圖拉近關係的行為都失效,直到有一次在泉水裡洗澡被小燭瞧見。
不知為何,她的眼神有了更多憐憫,平日裡也不搞事了。
素歡順勢抓住機會——天天在小燭跟前洗澡。
洗了大半個月之後,小燭終於在大婚前一天晚上神色複雜告訴她,“小心二公子。”
……
次日,棲霞見與龍宮大婚,張燈結彩,到處都鑲嵌著海底稀有晶石,閃閃發光。
小燭和小蠟穿上華麗繁複的藍色嫁衣,蒙著麵紗,經過一係列儀式,拜彆棲霞坊主和一眾大妖。
棲霞坊主麵上依依不舍地說些恭賀體己話,什麼棲霞見永遠是她們的家雲雲。
下麵的小妖羨慕至極。
實際上小燭知道,有難找坊主是不幫的,有利益是必要的。
彆問,問就是上輩子剛經曆過。
她都快被打死了,坊主說龍宮勢大,他也沒辦法,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讓她忍忍,求饒服軟,等生下金龍就好了。
後來直接就怪她做了不該做的事惹怒二公子。
小燭心裡冷涼,哼,她以後才不會管棲霞見。
事畢,二公子和三公子已經騎乘龍馬前來接親。
小燭抬眼一看,先是倉皇避過二公子那張令她恐懼顫栗的臉,接著瞬間被三公子的美色征服了。
與長相周正英俊,氣質謙和虛偽的二公子相比,三公子簡直漂亮的近乎邪異。
麵容深邃俊美,淡色眼眸狹長,飛眉入鬢,倜儻身姿坐在那兒,氣質正邪不清。
一身藍色華貴婚服穿在他身上,不能壓蓋其半分姿容。
看著不像個好人,但根據小燭的記憶,他才是最好的那個!
兩人四目相對,均沒有移開半分目光,彼此眼中的驚豔一覽無餘。
當真一眼萬年。
三公子一瞬不瞬凝望她,那目光好像從遙遠的時光之外投射而來,透著小燭難以理解的深沉意味。
但不妨礙她狠狠動心。
二公子原是被小燭吸引,但很快得知邊上的小蠟才是他要娶的人。
二公子臉上的笑容微不可察淡了一瞬,他還是喜歡馴服小燭那種長相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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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歡雖然也被三公子美了一大跳,但天天對著小燭那張勾魂奪魄的臉,她的免疫力強的離譜,迷了一下就轉移心神。
什麼美色,她都危在旦夕了哪還在意這個,況且她在青樓待過許多年,對男人很難不作嘔。
雙方見麵後,小燭和小蠟坐上婚輦向荒海龍宮進發。
天馬速度很快,小半天就到了,期間小燭就看著三公子俊朗挺拔的背影發呆,心裡怦怦跳。
蠟燭精入海是有些不適,小燭正覺忍耐便覺周身水波壓力一輕,一個看不見的隔離結界出現在她身邊。
是三公子。
當初二公子裝的人模狗樣都沒給她設結界,沒想到三公子竟然這般細心體貼。
小燭頓時更愛了,上輩子小蠟吃的真好啊。
她瞥眼看了看小蠟,果見她不適水體,淡眉蹙了一瞬。
小燭已經平常心看待小蠟了,大半個月前看她洗澡,那身皮膚如凝脂,柔膩白皙,那張臉柔弱純美,惹人憐惜。
小燭便想起自己,她上一世就是這樣乾乾淨淨地嫁給二公子,然後落的滿身猙獰疤痕。
一無所知的小蠟最後也要落得同一個下場,最後剛誕下龍子就死在二公子的拳腳下。
按照此前的心態,這似乎是件大仇得報的喜事。
但小燭開心不起來。
她忽然覺得莫名其妙,她跟小蠟有什麼仇?她之前為什麼恨小蠟,因為她過得比她好?
這跟她有什麼關係?她最應該恨的不是二公子嗎?
小燭頭又開始痛了,她揉著太陽穴冷靜地想,因為她不能對二公子怎麼樣,所以隻能恨同樣弱小同樣出身卻活的很好的小蠟。
甚至憑著前世記憶搶了小蠟的丈夫。
小燭腦中飛快劃過“卑鄙”二字。
頭更痛,小燭閉上眼昏沉了一瞬,又睜開眼。
老天讓她重生不就是想讓她過得更好嗎?她這麼做也沒錯,隻怪能選擇的成婚對象隻有兩個。
隻怪小蠟可憐。
小燭憐憫之意更甚,甚至因其未來要遭遇的事,對她的無厘頭怨氣一日日消減,最後頗為同病相憐地提醒她。
……
龍宮的氣氛更加厚重雍容,兩對新人攜手拜了龍王、龍後以及一流水龍族長老。
經過一整天繁瑣的祭祀流程,最後小燭在洞房中戴著麵紗靜坐,等她的新婚丈夫應酬回來。
十六名侍女提著魚油燈,低眉順眼地等在殿內,寬大華麗的床鋪下撒著花生、龍眼、紅棗、蓮子等物,桌麵上擺著美味珍饈。
兩個銀亮的龍首戲球金執壺中裝著合巹酒。
殿內空曠、喜慶、貴不可言、寂靜無聲。
等的久了,那種針落可聞的寂靜便一點點侵蝕了她的期待、興奮和羞赧。
怪的很,她為什麼會像個木偶一樣規規矩矩坐在這?
這個念頭從腦中乍起時,她的頭又開始隱隱作痛。
小燭下意識抬手揉太陽穴,然而下一瞬,右手便被牢牢抓住。
她怔了一下,抬頭看向抓她的侍女。
侍女麵無表情,語氣冷淡“王妃,麵紗需三公子用玉如意親自來揭。”
小燭擰眉辯解“我沒有揭,隻是頭疼。”
一天沒喝水,嗓子有些啞。
侍女不為所動,按下小燭的手規整放在膝蓋上,又撫平她疲憊微彎的背脊。
後者隻得按捺,隻是心裡越發煩躁,頭上貴重的冠冕仿佛千斤重,壓的她脖子要斷掉。
成婚就成婚,怎麼三公子在外麵瀟灑快活喝酒吃飯,她要在這當深閨怨婦乖巧守候,連喝口水揭個麵紗的權利都沒有?
隻有送出去的物品才需要主人親手拆封呢。
她可不就是物品。
越這麼想頭越疼,小燭連屈指都會被提醒。
她又覺得自己的想法奇怪,成婚不就是這樣麼,更何況還是嫁給喜歡的人,嫁給三公子那等不世英才。
三公子救她脫離苦海,是她的恩人、救世主。
她肯定是魔怔了才會有方才那等逆反想法。
小燭如此一想,頭疼漸緩。
又筆挺坐著忍了一個時辰,三公子姍姍來遲,身上帶著馥鬱酒氣,那張邪美的俊臉隱有酡紅,一雙淡色眸子緊密鎖定小燭。
“退下吧。”他低著音調,短短三個字像在說情話,透著一股戲腔般的韻律。
十六個侍女恭敬屈膝行禮,井然有序向外走。
寢殿唯二人。
三公子提步向小燭走去,不快不慢,穩穩地站在她跟前俯視她。
一片陰影將小燭籠罩。
小燭心跳加速,羞赧地垂著眼皮不敢窺視,隻瞧見他藍色衣角上精密繡線織就的祥雲。
焦灼的沉默在兩人中蔓延。
他揭開她的麵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