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雲奕抬起頭，一言不發的看著麵前的老人，平靜的表情下是波濤洶湧的心緒。
“你在說我？”
老人也是一臉認真，他張了張嘴，乾裂粗糙的嘴唇露出殘缺的牙齒。
“沒錯，小夥子，你快死了。”
看破生死般的語氣讓雲奕忍不住握緊了手，儘管有法術罩在周圍，他還是情不自禁的壓低了聲音，帶著些許怒意。
“老人家，這麼說話可不是個好習慣。”
雲奕的語氣並沒讓老人覺得畏懼，反倒是輕輕笑了起來。
“我老了，也糊塗了，你大可不必將我的話當回事兒。”
見對方如此風輕雲淡，又胸有成竹，雲奕心中也泛起了嘀咕。
老人自始至終都太過淡定，從種種跡象來看，似乎有些門道。
“老人家為何斷言我快死了？”雲奕試探著，態度也變得緩和，隱隱放低了姿態。
老人微微轉動眼珠，抬起眼皮，稍稍驚訝的看著雲奕。
“怪了，你年紀輕輕，血氣方剛，氣質與我們完全不同，想來也是仙家老爺，我這般對你輕蔑稱呼，你居然不惱？”
他搖搖頭，驚訝與笑容逐漸收斂。
“老頭子我，是一隻腳踏入黃沙中的人，形形色色也算是見了不少人，在這鬼地方待了不下百日，又見多了仙家老爺。”
說著，老人朝著雲奕探出頭，將這張乾癟粗糙的臉湊得更近。
“這裡總有仙家老爺來來去去，我見慣了，可你不一樣，你的雙眼中，透露著死誌，不管你經曆了什麼，會不會死，起碼在你的心裡，你快死了。”
老人略顯酸臭的口氣撲在雲奕的臉上，他卻像是沒有察覺到那般，目光渙散稍顯呆滯，又很快聚攏，身子後仰。
雲奕的雙眼毫無節奏的晃動著，一時間有些慌張。
他從未想過事情如此簡單，自己竟會露出這麼大的破綻。
也對，自古以來也沒有多少人，能夠在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的消息後，還能夠坦然麵對，那種情不自禁流露出的淡淡絕望，才是最真實的狀態。
雲奕閉上眼，用手蓋在臉上，心中不斷重複著激勵自己的話，自己不是十死無生，他還有一線生機！
自我催眠的狀態如潮水般漸漸退去，雲奕這才緩緩挪開遮擋麵部的手掌，仿若大夢初醒般看向老人。
一旁的孩童則像一隻靈動的小鹿，早已睜大那如寶石般明亮的眼睛，偏著腦袋好奇地看著他，奶聲奶氣道“爺爺，他睡醒了。”
雲奕的變化儘收眼底，老人不動聲色的拉著孩童回到自己旁邊，打趣兒道。
“仙家老爺收放自如，這會兒看來，你不用死了。”
“…”
雲奕沉默著，腦海中閃過萬千思緒，想要開口詢問。
可思來想去，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隻是深深的看了對方一眼，便拾起擺在腿上的長歌劍，緩緩起身。
隨著雲奕的動作，那道隔絕聲音法術也隨即消失，這處空間內，說不上刺耳吵鬨，但此起彼伏的竊竊私語，還是打破了三人方才的寧靜。
雲奕如挺拔的青鬆般直起身子，從老人身邊離開走遠，沿著一個方向在人群中行走。
他無需抬腳，亦無需出聲，那些人或如蓬頭垢麵的乞丐，或似尚有幾分體麵的人士，皆如潮水般主動為他讓出一條道來，任由他走到殿內的邊緣。
雲奕本想尋個靜謐之所安身，卻不想，牆邊傳來一股如腐屍般的腥臭味道。
再定睛看去，地上那粘稠的不明液體，猶如一灘散發著刺鼻氣味的爛泥，還有少許堆積的穢物，令人作嘔，直教他眉頭緊蹙。
就在他離開後，老人身邊逐漸有人彙聚過去，不過這裡的空間本就有些擁擠，一旦騰出位置就會有人填補侵占，倒也是十分正常的事情，看不出什麼端倪來。
雲奕還是找到他最開始坐的位置，就在進入此地甬道的旁邊。
這裡與其他地方沒什麼不同，四個方向上也都有通往彆處的甬道，隻不過表麵覆著一層薄薄的靈氣膜，讓人瞧不見裡麵，乃至另一端的景象。
這些靈氣膜其實並沒有什麼特彆作用，甚至不能隔絕氣體的流動，更沒有阻攔此處人離開的能力，也不會傷害人，雲奕眯著眼，繼續打量著這些人。
他大概能夠猜到，這些人必然是被馴化了很久，才會對四處的甬道完全失去“興趣”。
“不知道之前的狀態，有沒有人留意到。”
雲奕搖搖頭，將這種毫無意義的想法甩出腦子，開始調整呼吸，吐納冥想。
“咚咚咚！”
身旁傳來重物的敲擊聲，雲奕如驚弓之鳥般慌忙睜開眼，本能地想要抽出長歌劍來。
直到看清眼前的東西，他才看似如釋重負般收了手。
那是一位身穿長褂的中年男人，他宛如一位飽讀詩書的教書先生，渾身散發著儒雅的氣息，若不是他體內尚有靈氣鼓動，恐怕真會讓人誤以為他是一介文弱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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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將手中拎著的兩隻木筐，隨意的傾倒出裡麵的東西在雲奕腳邊，也沒有多說什麼，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這裡。
那是由許多土黃色的，看似乾巴巴外形還不規則的小塊兒堆成的兩座“丘陵”。
不是他物，就是之前老人遞給雲奕的吃食。
這些東西此時就擺在雲奕身邊，而屋內的這些人就好像習以為常般，期待的朝著這個方向看來。
眼巴巴，持續了很久，卻無一人敢上前或是開口。
起初雲奕並沒有什麼反應，直到詭異的安靜中，隻有喘氣的鼻息，他這才反應過來。
他抬起手摸了摸下巴，接著隨便用手指點了幾個人，並對他們勾勾手指。
那幾人麵麵相覷，似乎有些遲疑，短暫的心理建設後，又都起身朝著雲奕走來。
不過，他們並不敢正眼看雲奕，隻敢佝僂著身子。
“將這些分了吧。”
雲奕擺擺手，露出一臉不屑。
這五個人中，有一位女子，剩下四個男人中，也隻有一位看似健碩。
懸殊的體型並沒有出現相互傾軋的情況，他們依舊小心翼翼地，儘自己最大的努力，想要一次性多拿走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