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明淵對這個結果毫不意外,畢竟能跟薛婷僵持那麼多年又套出她的弱點,肯定有點本事。
如果蠱籠中非要選一個活下來的話,他確實是最好的選擇。
雖然他挺好奇為什麼薛婷沒有先殺死薛誠這個最大的威脅,不過結局已定,追究再多也毫無意義。
他跟薛誠兩人相隔不遠地站在毀滅殆儘的古方鎮前,靜靜看著失去靈魂,提線人偶般的眾人。
無邊的廢墟之上仍有火焰在微弱燃燒,而遠方的地平線上,桔色的光芒刺破陰靄,在煙塵中映射出迷幻靚麗的色彩,好不容易黯淡下來的天空再次燒起來,絢爛而奪目,炙熱又溫暖。
黎明要來了,但似乎真正的黑暗才剛剛降臨。
“薛泰華,我打死你!”一個男人大哭著打向薛泰華。
前者用儘全力,後者卻沒有躲,他倒在地上眼神空洞,似乎靈魂也隨薛婷的死去而消失,隻剩一具空洞的軀殼。
“你該死!”又一個男人掄起拳頭朝薛泰華打來。
“你怎麼敢騙我們的!”
“我的孩子啊!”
“老子非打死你!”
......
男人們接二連三上前毆打薛泰華,而女人們在掩麵痛哭。
他們在年輕時失去孩子,沾染罪惡等待孩子的回歸,卻在年過半百之際才知道,一切都是假的。
如今,在兒女成家立業的年紀,除了恨與怨,他們一無所有。
許明淵在一旁靜靜站著,當爆炸歸於平靜後,身軀上的傷口變得不可忽略,反複刺痛他的神經,刺激得他心底的殺意差點沒壓住,彆說拉架了,他不上去打兩下就不錯了。
而且在黑夜看來,現在的一切也是這些人咎由自取罷了。
眼見太陽即將徹底升起,他用最後的時間問道:“你不去阻止他們。”
薛誠淡淡道:“他們需要發泄,不死就行。”
“挺無情的嘛。”黑夜又道。
薛誠嘴角一撇,自嘲道:“以我這經曆來說,不無情才有鬼吧。”
“哈。”黑夜又輕笑一聲,隨後有些疲倦地說:“接下來,交給你收尾了。”
下一秒,隻見許明淵嘴角的笑容消失,黑夜與白日交替完成,後者平靜地說:“我知道了。”
薛誠見過一次許明淵的人格切換,對他此刻的變化沒有任何詫異,但見對方仍舊安靜看著,開口問道:“你不去攔一下嗎。”
白日平靜地回道:“就血緣而言,他是你二叔,你應該去救他。”
薛誠被這話說得一愣,片刻後才略顯無奈地說:“不是所有的親人都是親人,也不是所有的愛都算愛。”
“有句話薛婷說得也沒錯,他們都有錯。”薛誠抬手指向仍在單方麵毆打的人群說,“畸形又不擇手段的愛,事不關己高高在上的指點,最終導致了今天的悲劇。”
許明淵不是很能理解薛誠的話,話題在他的沉默中戛然而止。
另一側的汪宇航抱有跟黑夜一樣的想法,咎由自取而已,他可不爛好人上去拉架,絕對不是怕被打到臉。
而侯涅生就更不用提了,他看都懶得看一眼。
至於韓綺則又被嚇傻了,她從未見過這種場景,愣了好久才掏出槍再次朝天空開槍,“都彆打了!”
這次沒有人睬她。
“差不多就行了。”薛誠歎了口氣道。
他做不到真的袖手旁觀,陰影觸手瞬間從地底鑽出,將糾纏在一起的男人分開,又捆住他們的手腳。
作為蠱籠內鬥存活下來的那個,他理所應當繼承了薛婷的能力,4這些觸手不算粗壯,但作為繩子綁人還是綽綽有餘的。而位於毆打中心的薛泰華渾身是血,一副進氣少出氣多的模樣,卻在看見觸手時哭了出來,哽咽道:“婷婷——”
被觸手捆住的一個中年男人見狀吼道:“薛泰華,薛婷殺我兒子,你還好意思哭老子弄死你!”
他說完,其餘男人也要跟著謾罵,薛誠先一步開口道:“是你們先殺了薛婷的。”
“你放......唔——!”一個人要反駁被薛誠用觸手捂住了嘴。
“都半截入土的人了,動動腦子好好想想,想想自己當年是怎麼對薛婷的。”薛誠對所有人說,“你們指點她,議論她,嫌棄她,事不關己又高高在上地批判她,甚至還讓自己的孩子也這樣對她。”
孩童的翠色眼眸內是不符年紀的嚴肅與銳利,淩厲的目光掃過眾人,他冷聲質問道:“你們有誰記得她也是個孩子,還一出生就失去了母親,有誰真正記得她叫薛婷,而不是所謂的強奸犯的孩子。”
他說完在場眾人鴉雀無聲,連哭泣的女人們也停了下來。
薛誠似乎又想到什麼,更加嚴厲地說:“你們讓一個孩子在最需要友情和親情的年紀,承受流言蜚語和嘲諷孤立,哪怕隻有幾天都足夠逼死她了,她憑什麼不恨你們,不恨你們的孩子。”
“你們總認為自己的孩子無辜,想著他們為什麼要遭這些罪,但她又何嘗不是孩子,何嘗不無辜。”他和薛婷之間所有的愛恨似乎都在對方死後煙消雲散,又指著薛泰華有些疲倦地說:“強奸犯的孩子未必是強奸犯,但你們確實把她逼成了殺人犯。”
“今天的結果,一切都是你們咎由自取。”
薛誠剛說完,張鴻遠和金槐也趕來了,前者鼓鼓掌,有些欣賞地看向薛誠,道:“小丫頭說得不錯啊,這可比我大吼大叫有用多了。”
薛誠見張鴻遠還要來摸自己頭,急忙躲到一邊,認真道:“這是我妹妹的身體,而我則是男的,並且早就成年了。”
張鴻遠的手陡然懸在半空,仔細想想對方說話的聲音也確實是男聲,再聯想報告中提到的蠱籠異能,這才尷尬地收回手假裝什麼都沒發生。
金槐悄悄歎口氣,什麼都沒有說,又朝韓綺使了個眼色,後者才心領神會地組織人上車。
許明淵沉默地站在一旁,隻見古方鎮的所有人都低垂腦袋,死寂般地走上大巴車。
光芒照在他們身上,陰影投射到地麵上,紮根在身下,幽暗而陰冷,連光也不可驅散。
此景壓抑而絕望,情感正常的韓綺覺得胸口悶悶的,憋了口氣般上不去也下不來。
但白日的內心世界宛若荒漠,他完全不受影響,隻是靜靜等待著。
這時,有幾滴水落到白日額頭上,他抬起頭來,晴朗光亮的空中,雨水伴著陽光一同灑下。
無人在意這場奇異的太陽雨,但許明淵卻低頭看向自己被腐蝕嚴重的左手,似乎沒那麼疼了。
不等他細想,遠處的張鴻遠喊道:“小許,就等你了。”
許明淵停止思考,抬腳朝張鴻遠走去。
片刻後,轎車與大巴車一同駛離毀滅殆儘的古方鎮。
太陽自天空將溫暖的光芒灑在廢墟之上,龐大的植物變回原樣,在碎磚爛瓦間披上層金色的外衣,散發淡淡的生機,似乎要將荒蕪就此掩埋。
但巨蛇腐爛碎裂的血肉貫穿整座石鎮,它的蛇頭正對駛去的車輛,赤紅的雙目即便死去仍舊充滿不甘與怨恨。
光影共生,愛恨亦然。
人們抬頭追尋光,卻從不在乎腳下的陰影,就像他們言說愛,卻從不在乎這愛是否被需要。
畸形的愛使血肉腐爛,如陰影般藏在完好無損的皮囊下。
當皮囊破損、陽光照進來時,腐爛的血肉伴隨無儘的陰影傾瀉而下,在頃刻毀滅萬物。
喜歡影帝的多種使用方式使用方式(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