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承天站在客廳裡陷入了長久的沉默,顏司說的這些東西已經完全超出了他的認知。
他一直都堅信,違法犯罪了,就是壞的,就是惡的。
可是.....換另一種角度想,除非天生壞種,否則誰想主動違反犯罪呢。
不知過了多久,賀承天深吸一口氣,挪動幾步正麵朝向蕭問遠,腰剛彎下一點,就被蕭問遠頭也不抬地打斷了:“賀隊長,我不需要、也不接受你的道歉。”
“說難聽點,你還不配。”
賀承天彎腰的動作僵住了,隻聽蕭問遠繼續頭也不抬道:“但是你必須給顏司道歉,他養了我八年,除非被吵到否則很少說些罵人的詞,氣急了電我的時候也依舊隻會說我是個小沒良心的東西。”
“這是他第一次在沒被吵到的情況下,說惡心、玩意、雜碎這些詞,結果卻是用來說自己的。”
“你真的很有能耐呢,賀承天。”
蕭問遠將手機聲音打開並開到了最大,似乎在借此掩蓋自己接下來的話語,但那聲音冷得可怕,帶有極端的攻擊性,準確而清晰地刺入賀承天耳中。
“有媽奶,有爸養,無病無災,一身正氣又道貌岸然,多好的命啊,他媽的!我倆但凡隨便有樣你有的,能讓你用這種眼神看?顏司能因為你的幾個眼神就這麼罵自己?!”
“就這樣,他剛剛還救了你的命。”
“知道嗎,人生在世,死活都很容易,而我偏偏擅長讓人生不如死。”
“賀承天,你應該感謝我從良了,不然,要換以前......”
“彆說了。”賀承天彆過臉去,用一種無比愧疚的聲音道:“我沒想瞧不上你們,我一開始真不知道這些,我會給他道歉的,我......”
“行了,剩下的話跟顏司說吧,我不需要你跟我解釋這麼多。”蕭問遠不耐煩道,“遲來的深情比草都賤,這句話放在這裡也是一樣的,遲來的道歉比屎還臭,待會無論他想不想聞,你都得給我拉。”
“現在安靜坐著或者站著,反正乾什麼都行,不想找死就彆拿你那雙眼睛看我。”
賀承天被蕭問遠懟得瞬間閉嘴了,像個犯錯事的小孩般,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
快半小時後,顏司穿著一身浴袍回來了,沒事人一樣越過賀承天,重新躺到沙發上打了個嗬欠然後拿起平板看了看,嘴裡嘟囔道:“還真是一點不動啊。”
他抬眼見賀承天那難看的表情,再想起洗澡時突然聽到的遊戲音效,忍不住狠狠瞪了蕭問遠一眼,“蕭問遠,我讓你安靜打單子,你又說什麼了?”
“沒說什麼。”蕭問遠道,“就說我不需要也不接受他的道歉,然後讓他等你來了,給你道歉而已。”
顏司挑了挑眉,又坐直身體,有些正式地看向賀承天,“賀隊長,道歉的話其實有沒有都無所謂,畢竟大多數情況,我倆都是被打服的,雖然這個服也隻存在於表麵,但有些太正式的話我其實還挺不習慣的。”
顏司剛說完,賀承天就轉身麵朝顏司,彎腰低頭,語氣誠懇,“對不起,我知道這些話有些遲了,但是......真的很對不起,我沒有瞧不上你們,也沒想讓你們揭自己傷疤。”
顏司張了張口,似乎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又沉默了幾秒了,才略顯無奈道:“賀隊長,你的道歉,我接受了。”
這話剛說完沒一分鐘,蕭問遠便結束遊戲,放下手機,起身留下一句“我去洗澡了”就快步離開了。
“賀隊長,那小祖宗已經走了,可以過來放心坐了。”顏司有幾分欠打地朝賀承天招招手,“蕭問遠生氣的時候嘴挺臭的,他要是說了什麼惡心人的話,你彆往心裡去。”
“沒有。”賀承天搖搖頭,抬腳走到最遠處的沙發上坐下,“他有些話說挺對的。”
顏司擺了擺手,用一副很真誠的口吻道:“賀隊長,你要覺得他說的話很有道理,那我建議你改天去掛個腦科或者耳科,畢竟沒出問題的話,沒人會覺得罵人或者膈應人的話是對的。”
賀承天:“......”
一個直接罵,一個罵人不帶臟字。
就你倆這嘴,想不經常挨打都很難。
說實在的,當賀承天放下有色眼鏡後,顏司和蕭問遠二人壓根就沒有他想得那般不堪。
一個躺在長沙發上自顧自地刷手機,偶爾翻幾下平板監視下吳慶生,另一個翹起二郎腿坐在單人沙發上,頭也不抬,手速飛快地打遊戲。
大多數時間,兩人各自乾著手頭的事情,誰也不搭理誰,偶爾一方開口說幾句了,另一方就會快速懟回去,相互之間連個眼神都不給,隻是懟上幾回合,然後就重新安靜下來。
勉強知道了兩人的過去後,這樣的相處模式在賀承天看來居然充滿了生活的氣息,一下子就明白了為什麼那個特殊部門願意給他們重見天日的機會。
賀承天到底是個普通人,深夜一點多的時候,顏司就強製讓他去睡覺了,語氣裡充滿了威脅,要麼他自覺去睡覺,要麼讓蕭問遠看他一眼,再不濟,自己電他幾下。
在顏司的威脅下,賀承天被迫去睡覺了。
他早上六點醒來時,發現兩人還如先前那般各自乾著手頭的事情,一個躺著,一個坐著,與自己睡覺前沒有半點變化。
“你們就這樣,一晚上沒睡?”賀承天問。
顏司“嗯”一聲又打了個嗬欠,“不過我是差不多了,等外賣到了,拿過來再盯著蕭問遠吃完就去睡了。”
話音落下,顏司手機響起來,他拿起手機看了眼,一看是外賣電話就起身慢悠悠地朝門口走去。
開門、關門的聲音響起。
幾分鐘後,顏司拎著幾個精致的外賣包裝盒回來了。
他將外賣放到桌子上,有些困倦地拆開包裝盒,將其中一份推到蕭問遠麵前,“這已經是我能點到的最貴的了,將就一點吧。”
“誰說我挑了?”蕭問遠回道。
“是,本質上你啥也不挑,有個吃的就成,就是非要嘴硬作死作上那麼幾下。”顏司不知是想起了什麼,小聲嘟囔道:“也就我啊,見不得你那慘兮兮的樣子,換是岑少在這裡,你要敢擺這臉色啊,打不打架我是不清楚,但頓頓涼水泡饃是肯定的了。”
“所以我搭檔是你。”蕭問遠笑著說,“不是岑少,不是任何人。”
“是是是,攤上你這沒良心的小祖宗是我這輩子的榮幸。”顏司將自己的那份外賣拆開吃了一口,抬眼見賀承天又在那站著了,朝他吊兒郎當地招了招手,“賀隊長,來吃飯了,晚飯不吃沒啥事,早飯啊,該吃還得吃的,總不能是嫌棄吧。”
“沒有。”賀承天走過去坐下來開始吃飯,還不等拆完就聽顏司笑著問:“蕭問遠啊,對那錦鯉一口一個哥,說話要多好聽有多好聽,你說他要知道你對他未來老丈人是這個態度會怎麼樣?”
“關係過了,還有......”蕭問遠放下手機抬眼看向顏司,“為什麼你是老丈人?!”
賀承天吃飯的動作一頓,錦鯉,一口一個哥,未來老丈人.......這些人都是些什麼奇怪的關係啊?!
“人老板給他開的工資,一個月八十八萬八千八百八十八,彩禮我往少了說順便再取整抹零,怎麼也得八千八百八十八萬吧,這要是以前啊,我再給你翻十倍,不就是彩禮嘛,你爸我錢多,可惜啊......”
顏司故作無奈地歎了口氣,“可惜我現在連最低的都給不起,所以隻能委屈你一下,讓我直接免費打包送出去了。”
蕭問遠沉默了一會兒,又吃了些許顏司點的早飯,才道:“不會發展到那步,你也不用免費把我送出去。”
顏司:“.......”
我這兒子嘴咋那麼硬呢。
顏司不滿蕭問遠這臭屁態度,他抬手不等電弧出現,就見蕭問遠的眼裡多了幾分挑釁,他道:“顏司,電我也沒用,我啥樣的人,你心裡最清楚不過。”
顏司腹誹道,是,你的人生信條,老子死不低頭,除非對手帶電,這電幾下還隻是表麵低頭,私底下該啥樣還是啥樣。
他將手放下來,快速把早飯吃完,打了個嗬欠的同時將平板遞給蕭問遠,“我去睡覺了啊,到時候記得叫我。”
“嗯。”蕭問遠說,“去吧。”
顏司離開後,正在吃飯的賀承天瞬間僵住了,知道一些始末後,再讓他跟蕭問遠獨處著實有些緊張,擔心這人做出什麼可怕的事情。
事實證明,賀承天的擔心壓根是多餘的,蕭問遠根本就不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