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有一少部分曆史學家推測鐘延是在用極端方式拯救大臨,畢竟史書裡他的行為有太多矛盾的地方了。
首先,鐘延是新科狀元,正常來說,他入朝為官的第一想法應該當忠臣,然後努力改變臨幽王的想法。
為何這條路,他試都不試就直接放棄,一入朝就堅定地成為佞臣,就要成為攝政王,並用不到十年的時間不擇手段達成這一目標。
其次,鐘延手段殘忍,喜好殺人,隻要能夠達到目的,他不介意屠滅滿門,連臨幽王都是被他逼死的,這樣一個人該是天下無人不敢殺的。
但是遮天後期,所有站出來反對鐘延的人,都隻是被他關入天牢,這些人在臨安王大赦天下後被釋放出來,都是後來史書中有名的忠良賢臣,鐘延到底有什麼理由不殺他們。
再者,臨安王也非常矛盾,他曾經是傀儡皇帝,是一個被困於深宮中的幼兒,還是無名宮女所生。
這樣的出生背景和成長環境是如何讓他能在重新登基後快速治國、明辨是非、重用賢臣呢?
即便是因為幼年的痛苦經曆,臨空也應該隻能做到善待子民,根本不可能在短短幾十年裡將大臨的統治拉回來,甚至走向太平盛世。
他在位時期推出政策和改革,無一不令現在的史學家感歎。
臨安王臨空的賢良仁善與治國才能,縱觀整個曆史都是少有的,而這些東西真的是他治國後想出來的嗎?
當時曆史學者們就肯定,臨空肯定有老師進行傳道授業,而且他的老師才是真正有治國之能的那個。
但遮天時期,臨空長期被困於後宮之中,能見的人隻有幾個,除了曾是狀元的鐘延,誰能教他這些,後宮妃子嗎?
最後,登基前夜時,鐘延的死也是一個未解之謎。
正史中小皇帝確實是被皇後藏了起來,而鐘延也是沒了臨空當籌碼才會必死無疑。
可鐘延既然能掌控後宮,連皇後都是他的棋子,怎麼可能找不到小皇帝。
而他若真想挾天子來登基,皇後又怎麼可能有機會藏起小皇帝呢?
除非他打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真的登基稱帝。
上述推測皆帶有個人主觀意願,畢竟誰也不是鐘延,沒人知道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也因此,鐘延是在救大臨的這個推論一直被否定。
直到二十多年前的一篇學術論文問世,其中的一條有力佐證,才讓其他曆史學者慢慢認可了這一推論。
這條有力佐證就是大臨朝的曆史本身。
大臨從建朝開始,曆代君王皆是賢能治國,如此這般才在第一百三十年迎來第一個盛世。
這個盛世被臨幽王用不到五年的時間終結,大臨也差點毀在他手上。
如果鐘延真是如臨幽王一般的人,為何在他死後,再到臨安王繼位和傳位太子臨衡,用了不過四十年,大臨就再一次迎來盛世?
當時皇權剛剛穩固,堪稱外憂內患的臨朝,即使真是臨空自己有絕世的治國之才,國庫裡哪來的錢?土地哪裡來的糧食?
他如何用不到四十年的時間就抵過了曾經一百四十年的積累。
除非有人能替臨空提前積攢了這些東西。
鐘延殺人斂財,無惡不作,與其站為一道的必將是惡人賊子,而敢於反抗他的人,定當忠孝純良,一心為臨。
他用遮天案的二十年時間將大臨的忠佞二臣劃得涇渭分明,再加上斂下的巨額私產,所有的一切都在未來謀劃。
而臨空隻要等著其死後,將曾和鐘延站於一隊的人處死,將被關押的賢臣放出來,大臨一切便能重新走向正軌。
雖說那篇論文得到了很多學者的認可,但關於鐘延是在救大臨的這個推論還是隻有少部分人相信。
畢竟沒人是鐘延,他憑什麼願意這般救大臨,不說本身是必死的結局,死後還背了一千年的罵名。
最重要的是,這人如何確保自己算無遺策,保證他生前死後一切都朝著自己想要的方向發展。
他不可能保證的,哪怕這人多智近乎妖也不可能,除非他壓根就不是人,乃在世仙神,可預知未來通曉古今。
因此,雖說鐘延被洗白很過多次,但關於他的影視劇,肯定還是絕對而純粹的惡人形象。
影視劇播出後,兩黨也會就此展開爭辯和論述。
可惜認為鐘延是好人的始終是極少部分,他們從來都吵不贏。
而現在,電影《遮天盛世》播出了。
這是第一部不將鐘延當作純粹惡人的電影。
就像章文韶說的,這是一部顛覆以往的電影,是那極少部分人的勝利。
最重要的是,侯涅生飾演的鐘延實在太過深入人心了。
現在看著熒幕裡的太平盛世和這熱鬨的上元佳節,無論是哪個黨派的,他們心底都生出無限的遺憾。
遺憾鐘延看不到自己渴望見到的這般盛世了。
而此時,熒幕中年邁的霍小將軍和俠女互相攙扶走在熱鬨的大街上。
見到周圍的歡樂場景,他們臉上也露出和藹與慈祥的笑容。
一個小孩從俠女旁邊跑過,險些要跌倒時,俠女及時將他攙扶住,“慢點。”
“謝謝奶奶。”小孩朝俠女揮揮手,跑向遠方的人群。
鏡頭同樣跟著小孩的背影奔向人群,而那人群之中一道熟悉的背影一閃而過,長發飄然,但黑金蟒袍不複,隻是一襲簡單不過再簡單的白衣。
隻一個熟悉的背影,無人知曉那是否為曾經的鐘延,他又是否見到這個盛世。
在其他觀眾看來,這隻是章文韶專門留下的一個彩蛋,是不是年邁的鐘延全憑大家猜測。
彩蛋過後,影廳的燈光亮起,包括導演章文韶在內,幾位主演穿著簡單的現代衣物陸續登台,熒幕內的《遮天盛世》的愛恨糾葛就此落下帷幕。
這隻是一場改編電影,戲裡戲外,無人會錯認。
而千年前屬於遮天案的,屬於鐘延的,真正的故事自當無人知曉。
除了許明淵,誰都這般認為。
白日平靜地坐在座位上,目光越過朝舞台擁擠奔的人群直直地落在侯涅生身上。
體內城堡裡的黑夜同樣如此,視線緊盯著侯涅生,眸色鮮紅,眉頭緊皺,顯然是憤怒到了極點。
那個白衣的古裝背影,他們實在太熟悉了,在碎片式的記憶中曾見過無數次。
現在,他們在現實裡真正見到這背影,那些碎片式的零散記憶終於就此連接起來了。
當時那個讓人撕心裂肺的夢境,他們都不認為是假的,也正因如此,侯涅生才要極力否認夢境的真實性。
這是將一切都串起來的、至關重要的一環。
侯涅生最後一次自殺時進入了某個山洞,而他在古老神廟裡得到碎片記憶裡,他穿越了漫長而黑暗的隧道。
微弱的光影下,那明顯是某個不知名的山洞,他洞中見到了一具躺在冰棺中的白骨,之後記憶就被強行中斷。
中斷後那女聲莫名其妙的話語,石像被打碎後侯涅生掩飾不住的驚訝,還有......在進入神廟,侯涅生那詭異虔誠的行為。
黑夜確定那個女聲的主人和侯涅生絕對是認識的,她很可能就是侯涅生過去的友人。
侯涅生篤定對方會傷害自己,所以在不可言說的情況下用實際行動告訴對方自己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