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聽到開門聲,轉過來望向相慈寧時,嘴裡叼著根煙,沾滿鮮血的臉又被煙雲環繞,看不清具體麵容,可一雙眼卻滿是殺意,殺瘋了似的,駭人無比。
盯著相慈寧看了兩秒,安黎又將視線落在他後麵的金槐身上,這才將用左手卡視野拿著的槍丟到一邊,叼著煙笑了起來,“負責人,歡迎來到寧省分局,自我介紹下,我是這裡的醫生,安黎,安醫生。”
說著,他還順手將捅在屍體咽喉上手術刀拔了下來,“好久不見啊,金隊,這地方可真不是人待的。”
相慈寧身後的金槐也回了聲招呼,“是好久不見了,安黎,這些年,辛苦你了。”
金槐打完招呼,又開始為雙方介紹彼此。
“安黎,這位是相慈寧,隸屬於總局特殊行動隊三隊,擅於單獨作戰且任務成功率百分百,以後他就是寧省分局的新負責人了。”
“相慈寧,這位是安黎,總局集中培養的初代首席醫生,可在全黑環境下進行手術,在總局時手術成功率百分百。”
見安黎的第一眼相慈寧就在心底疑惑,這人哪像什麼醫生啊,分明是披著白大褂的儈子手,然後十四年下來,這儈子手,成了他的刑官,總歸就是不像個醫生。
此時,“叮咚”一聲,刑官安黎的表哥發來一段新語音,點開後竟聽到一段有些彆扭的關心的話。
“你.......你現在還好嗎,回不來的話,過幾天爺爺九十大壽,我能用你的名義給他帶句話嗎,私下隻跟他一個人說的那種,他等不了幾年了,稍微給他個念想也好。”
“我人是挺好的,但捎話不行,否則我也不會一直玩失聯,被逼無奈找你要錢還千防萬防,至於什麼時候能回去......”安黎直到六十秒的語音極限到了也沒能想出個準確答案。
他想了下,打字回了兩條信息過去。
【雖說是他們罪有應得,但醫生的本職是救人,可我乾的卻是殺人和審訊的臟活。】
【哥,我手臟了,洗不乾淨了,也回不去了。】
相慈寧看著安黎發出的兩條短息,麵上沒露什麼情緒,心底卻想這說的什麼話,和交代遺言似的。
那頭的顧在川也是這麼想的,氣得直接打了視頻電話過來。
安黎這哪敢接啊,是讓他哥看自己裸著半身又受傷的肚子,還是看那頭已經發涼的屍體啊。
他急忙掛斷電話又回了兩條短信過去:
【對了,哥,我當年拿到部門第一了,所以我去了在那時最需要我的地方。】
【勿念啊,記得給錢,下次聯係時間不定,要看我這樓什麼時候第三次被炸。】
發完這兩條短信,他又發了個段語音過去,“哥,剛開個玩笑,彆生氣啊,反正我歸期不定就是了,彆用我的名義捎話了,彆讓外公對我有太多念想了。”
說完,他毫無留念地將手機卡拆下來,藏到自己齒間曾經用來藏自殺毒藥的地方,換回了在寧省分局用的手機號。
做完這一切,安黎沒事人一樣地撐著桌子站起來,剛要伸個懶腰就聽相慈寧問:“安黎,你不想家嗎?”
怎麼可能不想家,安黎來寧省分局沒兩年就想家了,可沒有相慈寧的寧省分局亂得厲害,廖濟昌又是個愛記仇和報複的卑鄙小人,哪怕他們暫時不追了,這人也會變著法子給他們找麻煩。
那時候有人扛不住思鄉之情,在假期時偷偷回了趟老家,沒過多久他的家人被抓了,成了威脅他的命門,到最後自己死了,家人也沒救回來。
有了這事,寧省分局的人彆說回家了,連家人的名字都不敢提,有人甚至求著總局那邊彆藏行蹤了,直接弄個死亡證明,讓家人權當自己已經死了。
安黎也是一樣,到現在也不敢回,他是寧省分局的老員工,也是唯一一個不缺胳膊少腿能繼續任職的老員工,所以他不知道當年的釘子有沒有把他的情報泄露過去。
他不敢賭,也不敢回。
哪怕因為資金不足,迫不得已聯係表哥,安黎也費儘心思繞好幾個彎子,弄了個新的手機卡,注冊了一個新號才去找。
現在聽相慈寧問這出這個他日思夜想的問題,安黎反問道:“組長,你想家嗎?”
“安黎,我沒有家,二十年前就沒有家了。”相慈寧眉間的紅印莫名豔了幾分,周遭的溫度也瞬間降低不少,“沒了家的相慈寧不再是相慈寧,我隻是一個從地獄裡爬回來複仇的惡鬼。”
今夜的天不好,徹底瞧不見月光了,還時不時傳來幾聲鴉叫,屋內又是剛被槍殺的屍體,腦袋歪在一側,眼睛睜著無人闔上。
裡外都是陰惻惻的,中間的房門處又站了個一身黑的人,說話時怎麼都透著股陰氣,麵若豔鬼,實為惡鬼。
換做一般人怕是早就嚇死了,但安黎將剛未伸完的懶腰伸完,似是牽動了腹部的傷口,他倒抽一口涼氣,又忍不住“嘶”了聲,才慢悠悠地調侃道:“挺好的,這地方也就惡鬼才能鎮得住,你要沒來啊,指不定現在成鬼的就是我了。”
相慈寧站在邊未動,安黎出門時側身同他擦肩而過,沾血的黑風衣擦過染血的白大褂,互相沾染了幾分血腥氣。
血腥氣有些濃,一時間竟分不清是誰沾染了誰,其間似乎還夾雜了些許煙草的味道。
相慈寧不喜歡煙草味,也鮮少聞到煙草味,但聞見了他也不會直接表露不喜,所以他專門給安黎買了盒煙帶回來。
現在,他走進去小倉庫,瞥見桌上隻少了一根煙的煙盒。
這都能忘,也不怕半夜疼死自己。
相慈寧這麼想著,又出言提醒:“安黎,你煙忘......”
安黎的聲音先一步傳來,“一身血味,難聞死了,組長,借你房間洗個澡啊。”
相慈寧懼火,熱的東西也不喜歡,所以他的房間沒有熱水,聽了這話,他回頭望著安黎的背影冷聲道:“用我房間的?安黎,怎麼不直接凍死你?”
剛說完,他又想起什麼,聲音也更冷了,“你現在這時候洗澡,彆洗一半突然給自己疼死了。”
“我是醫生,我說能洗就是能洗。”安黎的聲音從遠處飄來,“放心,這才哪到哪啊,疼不死的。”
相慈寧沒有回話,卻快步走到毛佑軒的屍體前,眉頭皺起,眉間的紅印也因此變得細長,真似一道從額間滲出的血,駭得可怕。
“換我的話,不止你要死,我還要把你做的事告訴你的老婆和孩子,再拿一大筆錢過去,看她們敢不敢用你這殺同僚得來的臟錢。”
“可惜啊,安醫生心軟,所以你死了,這事也就了了,我不會繼續追究了。”
幽暗陰冷的鬼火將屍體吞沒其中,鬼魅般的陰寒聲音再次飄來,“下輩子立場堅定點,在我們這兒,動了不該有的心思,隻有死路一條。”(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