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哥?”
突然,謝陽蟄的思緒被打斷了。
江旭蹦到他麵前,歪著頭,在極近的距離用一雙少年態的大眼睛望著他,“謝哥,你剛剛是在發呆嗎?”
“沒有。”謝陽蟄將思緒抽離,抬眼看向江旭,冰冷的鏡片下是同樣冰冷的麵容。
“後來呢?”他淡淡地問,“在回答你之前,我想知道那位段嬸見到你變化不大的容貌時是什麼表情?”
江旭坐回床上,手撐在床邊,“段嬸很驚訝,問我為什麼這麼多年都沒什麼變化,而謝哥你教過我,人需要根據實際情況說謊,我感覺段嬸有些害怕,所以我騙了她,我說我長成這樣就沒再長了。”
那大概是江旭第一次說謊,所以謊言非常拙劣,拙劣到謝陽蟄一聽就覺得對方肯定不信,他問:“段嬸信了?”
江旭眨了下眼睛,略顯失落地答道:“應該沒信吧,從那天以後,段嬸就事事依著我,哄著我,讓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連金隊和你說不允許的事段嬸都同意我做。”
說起段嬸,江旭話音一轉,又笑著追問道:“謝哥,段嬸為什麼會這樣?”
謝陽蟄淡淡答道:“你在用你能理解的方式不讓那位段嬸哭泣,可段嬸卻覺得她害了你,她感到愧疚和自責,所以無論對錯,事事依你。”
江旭歪了歪頭,自言自語道:“為什麼要自責和愧疚呢,明明是我自願這麼做的,我自己也不後悔和難過。”
片刻後,他又感慨道:“謝哥,人類的感情真的好複雜啊......”
“人類正是因為複雜才會被稱為人類,而人類複雜到人類自己也搞不明白。”謝陽蟄說著主動岔開話題,“不說這些哲學性的問題了,有些問題再怎麼教,都不如某天你親自體會到,聊點開心的吧。”
他將茉茉從【死獄】裡放出來,伸手順了順它的背脊又指了下江旭。
茉茉似乎真通了點人性,居然真理解謝陽蟄的意思,緩緩從謝陽蟄肩膀上爬下來,又爬到江旭身邊,拿觸角蹭了蹭江旭的手。
江旭瞥眼看見茉茉,又聽謝陽蟄問道:“江旭,你口中的阿諾他們是誰,也和茉茉一樣嗎?”
“是哦。”江旭抱著茉茉,手捋著它的觸角臉上又恢複了笑容:“阿諾是個很大很大的棕熊,除了姨姨,就是他最厲害了。”
“虺姐是很毒很漂亮的金環蛇,但她的毒沒翟薩那麼多變,所以我挺想養條翟薩那樣方便的蛇。”江旭在說起翟薩時語氣裡多了點遺憾,“翟薩要是來悲憫山的話,姨姨肯定也會很喜歡她的。”
“阿喜哥是隻很大的捕鳥蛛,可惜我上次回去時他已經死了,他的兒子蠱王接替了他的位置,不過蠱王天天去村裡串門要吃的,長得比阿喜哥還大了一圈,阿喜哥不怎麼喜歡人類,我覺得他大概率被蠱王這種行為氣死的。”
“赤地爺爺是蚯蚓,哥哥死後沒多久也死掉了,聽虺姐講是沒控製好量,分了太多段,精神分裂太厲害,自己給自己打死了。”
“伽雅姐是個喜歡八卦的烏鴉,比翟薩還開朗愛折騰,喜歡和我鬥嘴,可從她對象鄂山被進入悲憫山探索的人一槍打死後,她就不怎麼說話了。”
“雖說那些人還沒等到我們出手就已經死掉了,但是伽雅姐鬱鬱寡歡幾個月後也跟著鄂山去了,不過她留了個比她更八卦的兒子給我,就是現在跟在相慈寧身邊的故羽。”
“謝哥你們應該沒都見過相慈寧,金隊說他以前也是三隊的,是個比霍隊還離譜的獨行俠,十幾年前跑去寧省那邊當分局負責人了。”
說起故羽和相慈寧,江旭又嘟囔道:“上次段嬸打電話給我的時候,故羽讓其他烏鴉告訴我說邊境又亂了,相慈寧為防止意外不會再來村子巡查,讓蠱王他們自己保護好村子,也不知道蠱王現在胖得還能不能跑動了。”
“至於姨姨的話.......”江旭望著謝陽蟄,故作神秘地笑起來,“姨姨不準我在外麵提起她,但她歡迎我帶朋友回家玩,所以謝哥真好奇姨姨是什麼的話就跟我一起回家吧。”
謝陽蟄他總覺得江旭這話怪怪的,聽起來像個陽謀,你來我家,方便我弄死你,而且......
正巧這時,他們的房門被人敲響了,岑憬的聲音從屋外傳來,“謝陽蟄,江旭,綜藝直播已經開了,來影音室一起看吧。”
謝陽蟄的思緒被打斷,他回道:“來了,岑隊。”
他剛要起身,就聽江旭再次繞回了最初的問題,“謝哥,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人為什麼要定那麼多稀奇古怪的複雜規矩,還有......”
“我究竟是人是獸,和岑少他們的區彆究竟在哪裡,我實在搞不懂。”
“這是個哲學性的問題。”謝陽蟄答道,“真要解釋起來是沒有標準答案的,隻是各有各的看法和標準而已。”
“謝哥的標準是什麼?”
“以謝哥的標準來看,我是人還是獸?”“如果是獸的話,該怎麼變成人......”
不依不饒問著的江旭突然沒了聲,他感覺有什麼東西在摸自己的腦袋,眼睛使勁往上瞟卻什麼都沒看見,這才反應過來那是謝陽蟄的水母觸手。
謝陽蟄站在江旭麵前,淡淡道:“還記得我問你會不會因難過而哭泣嗎?”
江旭點點頭,“記得啊,有什麼問題嗎?”
“以我的標準來說,獸感哀然不知何為哀,故哀而不泣。”看不見的觸手停止撫摸,謝陽蟄從床前走過,緩步朝房門走去,“江旭,現在的你是獸,但當有天你會為某個生物的離去而落淚時,你就從獸變成了人。”
“謝哥呢?”江旭扭頭望向謝陽蟄,用天真又殘忍的語氣問道:“謝哥一直教我怎麼做人,如果某天謝哥死了,即使我不想哭也會儘可能為謝哥掉幾滴眼淚的,所以如果我死了,謝哥也會為我哭嗎?”
“江旭,你和翟薩是獸,岑少他們是人,而我......”謝陽蟄站在房門前,應是怕外麵的岑憬等人聽見,他將聲音壓得極低,可江旭還是能聽清。
隻聽謝陽蟄冷漠地呢喃道:“我隻是個流淌了一身濁血、人麵獸心的怪物,我不會為任何人落淚,也無需有人為我哭泣。”
“如果真有那天,你難過一下就夠了,無需為我強行哭泣。”
“我不需要你的眼淚,更不值得你落淚。”
吱呀兩聲,門開了又關上。
這家酒店的總套很大,設備也全,還有專門用於投影和播放的影音室,謝陽蟄走到影音室時,雙胞胎和白日已經都到了。
岑琛正好剛把全屏的實時彈幕調成四分之一屏,大屏幕中被密密麻麻彈幕覆蓋的場景瞬間清晰可見,綜藝的開場詞也清晰傳入謝陽蟄耳中。
謝陽蟄看向大熒幕,熒幕裡的場景正是他們昨天等江旭的酒店大堂,拍攝的畫質很好,透過鏡頭能清楚看到大堂的全貌,連出電梯後直通大堂的寬闊走廊也被拍了進去。
他又看了眼時間,“六點二十,不是說七點嗎?”
“是七點到酒店大堂集合,不是七點開播,以防萬一我們也早點看著唄。”岑琛坐到岑憬旁邊,又將腦袋靠在岑憬的肩膀上,“彆站門口了,找個地方坐吧。”
謝陽蟄隨意找了個單人沙發坐下,剛坐下來,江旭也抱著茉茉走了進來,一屁股坐到他沙發的扶手上。
他抬頭望向大屏幕,看了好幾分鐘發現屏幕裡的景象一點沒變後,揉了下眼睛,興致缺缺道:“好無聊啊,一點變化都沒有,這是要我們就這樣乾等到七點嗎?”
江旭剛說完,鏡頭裡的景象緩緩開始移動了,在不斷朝電梯口接近,湯俊友的聲音緊跟著傳來。
“觀眾朋友們,早上好,現在是早上六點三十分整,還有三十分鐘就到規定的集合時間了,可是該到這裡集合的嘉賓們卻一個都還沒來。”
“為了防止嘉賓們不小心睡過了,我們節目組臨時決定帶觀眾朋友們一起上樓,逐一敲門拜訪咱們可能還在睡夢中的嘉賓們。”
等電梯的時候,湯俊友又道:“觀眾朋友們,你們說我們先拜訪哪位嘉賓呢?”
話音落下,屏幕上飄過的彈幕就統一變成某某人的名字了,其中侯涅生的名字當之無愧占了大頭。
湯俊友沒讓發彈幕的觀眾們失望,進電梯時便道:“好,那我們現在就先去拜訪侯影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