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燁病了,而且病得很重,是早年反前朝日夜征程落下的病根。
院使診斷調養得好也隻剩三年五載的壽命。
他的病症從去年年初開始,否則若非不得已,又怎會將帝位早早交給太子臨清。
做過皇帝的人,哪怕再是勵精圖治也會貪戀那至高的權力。
臨燁本對這點沒有太大感覺,直至薄奚錦聿回來,兩人再次相見閒談。
他們隻相差幾歲,可自己暮年將死,青春與容顏不複,對方仍舊是他記憶裡那般年輕俊朗。
三四十載的歲月輕易將他擊垮,卻不曾在薄奚錦聿身上留下半點痕跡。
偏偏薄奚錦聿這樣的還不是個例。
端木淩、顏溯、容憬、神使
他們這些異能者皆是如此。
百年壽命於普通人來說是長壽,於異能者而言卻是常態。
臨燁已位即人間權力的巔峰,不甘被區區壽命擺布。
於是,他突發奇想,有沒有一種異能可讓人長生,永遠地活下去。
他叫明淵和侯涅生過來便是旁敲側擊此事。
可他不知道這世間唯二永生的存在就在他麵前。
一個曾永生,謀劃千年隻為殺死自己。
一個正永生,找到唯一的死路殺死自己。
永生啊。
世人求之不得的美事,唯有祂知曉那是怎般絕望。
明淵沒想臨燁也會生出此等貪念,回道“確實是癡心妄想。”
他輕歎一口氣,感慨道“凡人總是這樣,從來不知衰老與死亡便是他們擁有的最大的福分。”
他又抬眼看向侯涅生,笑著問“現在知曉我為何不願讓你受傷了吧?”
侯涅生是新祂,力量恢複多少和他不死的特性不衝突。
一兩次的重傷不死還能用異能解釋,可次數多了呢?
必然有人會發現侯涅生的異樣,甚至有歹念者會通過他來尋找永生不死的方法。
明淵的思緒太重,侯涅生能明顯感知到他的想法,“主人,你想太多了,除了你,我不會再聽其他任何的命令。“
“沒想太多。”明淵解釋道,“侯涅生,世間非是隻你一人,你不可能獨善其身,或是與世背道而行,你”
“知道了,主人。”侯涅生打斷將開啟的長篇大論,“我向你保證,我不會違逆這個世界的。”
不過對他而言,主人才是所謂的世界。
剩下這半句話他沒說。
他又岔開話題道“主人,我們當真要為臨燁尋找什麼有永生異能的異能者?”
明淵騎馬往侯涅生旁邊靠了靠,塞了顆糖到他嘴裡,“你啊,有沒有永生異能你還不清楚麼?”
沒有。
侯涅生對此心知肚明。
他含著糖,說話的聲音也甜了幾分,“主人,我們現在去哪兒?”
明淵想了下,回道“反正都是找,先去找火氏一族,再南下找木氏一族。”
“元素氏族?”侯涅生問,“找他們做什麼?”
明淵摸著他的下巴,笑道“侯涅生,你覺得自己隻會用三大類的元素異能嗎?”
侯涅生自知不是隻有金、水、土三類,可明淵以前是不著急他恢複實力的。
他又問“主人,你著急讓我恢複做什麼?”
“不是著急讓你恢複。”明淵故作無奈地笑了下,“隻是這兩個氏族的人都不怎麼靠譜,我擔心現在不帶你過去,哪天他們人就找不著了。”
侯涅生對此倒無所謂,在他看來隻要同主人出遊,去哪裡都可以。
火之一族樂正氏在江南最富饒的州城經商。
他們一族的發展非常好,甚至因為好的太過才鬨了分家。
明淵和侯涅生來的時間非常不巧。
樂正氏剛分家不久,留在州城的本家傷了根基。
老族長樂正府正愁怎麼重新起步,沒時間接待兩人,更彆談教什麼火元素異能的使用。
明淵沒想自己剛來便吃閉門羹,勸道“樂正族長,經商賺錢一事需細水長流,越是越著急越是徒增壓力,我們二人可以在州城暫等,隻要族長偶爾想起來教授指點一番便可。”
樂正府年逾八旬,不過因是異能者,看起來隻有三十出頭。
若不是最近愁於重新起家,人顯疲憊和憔悴,怕是還能更年輕。
“國師所言,在下自然清楚。”樂正府捋了捋他下巴上並不存在的胡子,笑得慈祥,眼中卻滿是狡黠,“二位既要暫住州城,想來也無事可做,陪在下共同經商可否。”
經商走貨免不了拋頭露麵,明淵笑著婉拒道“多謝樂正族長的盛情邀請,可我等身份不便,這好意心領便可。”
“放心,放心。”樂正府回道,“國師,在下知曉二位身份矜貴,這走南闖北、風餐露宿的苦差事不會落到二位身上的。”
明淵繼續回絕,“樂正族長”
“國師,你就彆再拒絕了。”樂正府打斷明淵,“在下也知兩位不宜拋頭露麵,定然不會讓兩位身份被他人察覺的,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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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經商的老狐狸,樂正府的嘴皮子功夫了得,明淵難得說不過,隻得點頭應下幫忙經商一事。
江南的冬日不寒,不少貴族富商都會來此過冬,待到來年開春時再走。
州城的大河湖畔上泛舟不止,總有閒不住的人出來乘船戲水,尋歡作樂,一側更有不少觀賞美景的亭台樓閣,其中最受歡迎的又數半月前新開的庭蕪居。
這庭蕪居的景觀台不算最好的地段,的茶酒也不算最上乘的奢美,餐食雖可口亦是排不上頂尖,唯有一掌櫃的,竟比外麵的湖畔暖水,柳梢花枝更加絕色非凡。
掌櫃的身量較高,身姿挺拔,衣衫如酒樓的名字為庭蕪綠,穿在他身上每每走動時便若輕風拂過柳,暖似春來。
掌櫃的還墨發如瀑,鬢角處刻意留了幾縷長發自然垂落在胸前,餘下的用柳綠的根發帶鬆鬆垮垮地束在腦後。
墨黑與柳綠交織著垂在庭蕪綠上,惹得人春意蕩漾,若是膽子大些,還會忍不住伸手去觸碰。
可掌櫃的身後也似長了雙眼睛,客官剛一伸手,他便能側身避開。
說起眼睛。
掌櫃的還生了雙含情勾人的桃花眼,即使他眸底尋不到情意,依舊勾得人心有春意。
要說掌櫃的身上哪有瑕疵,大抵便是他戴了副遮住下半張臉的麵具,讓人無法窺探到他完整的容顏,讓人好奇得心癢癢。
“掌櫃的。”來州城過冬的富家公子添了壺茶,借機湊到掌櫃麵前好奇地打量他,“掌櫃的,你為何總要戴副麵具,摘下來讓本公子瞧瞧你的真容如何?”
“不可。”掌櫃撥弄著算盤頭也不抬,淡淡回道“我幼時臉側受過傷,疤痕猙獰會嚇到諸位。”
“是麼?”富家公子不依不饒道,“掌櫃的單一雙眼便生得這般俊美,到底是怎麼樣的歹人才能狠心劃傷你的臉。”
他又輕佻地笑了笑,言語越發放浪,“掌櫃的,你倒是摘下來令本公子好生瞧瞧,也好多心疼心疼,平日裡多來照顧下掌櫃的生意。”
“多謝公子的好意,不過還恕在下不能從命,還望公子莫要計較。”
掌櫃的語氣平淡有禮,可垂下的眸底卻劃過一抹金色,冷冽寒涼,泛著殺意。
“啊——啊切!”富家公子打了個噴嚏,哆嗦著環抱雙臂,“掌櫃的,你這店裡怎麼突然變冷了。”
“公子莫不是染了風寒?”掌櫃抬眼看了下瑟瑟發抖的富家公子,解釋道“江南冬日雖暖,可到底不比尋常春夏,若是貪熱減了衣物,很容易出現公子現在這樣的情況。”
“這樣啊。”富家公子不疑有他,又繼續同掌櫃攀關係,“掌櫃的,我剛來州城沒多久,人生地不熟的,你知道哪家醫館的大夫靠譜麼?”
掌櫃伸手朝外指去,“出去左轉一直走,有個名叫乾坤堂的醫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