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來國,歸雁山。
山腳下是一處竹林,竹林旁就是歸雁村。再往上,山腰間有一處水潭。水潭邊就是一棟小竹屋。
竹屋有些簡陋,但不算破舊,看得出主人在修繕房屋這方麵還算勤快。屋內,沒有什麼內飾擺設,除了一張老舊的木桌、幾張竹凳兒,就隻有一張鋪上獸皮的床。
床上躺著一個少年,此刻,他俊秀的臉因為痛苦都變得有些扭曲。
靈魂深處傳來的疼痛讓阿泠昏睡過去,沒有多久,疼痛又將他喚醒。這不是自肉身任何地方散發出的痛感,但卻好像遍布了肉身的每個角落,無處緩解。
按照以往的經驗,這種疼痛用不了多久就會消失,但有一個前提條件還沒有被滿足。他實在是忍不了了,起身出門走到水潭邊,捧了一捧清水胡亂在臉上抹了兩把,覺得舒服多了。
阿泠看著水麵上倒映的自己的臉,那雙異瞳就算倒映在水麵上,也還是惹眼。左眼赤紅,右眼幽藍,正麵迎著陽光的話,就像兩顆寶石鑲嵌在他臉上。
忽然,他的倒影兩邊,出現了兩張和他一模一樣的臉龐。他們一個帶著燦爛無比的笑容,另一個卻沒有絲毫表情。阿泠的臉上也沒有震驚,這不是他看花眼了,這兩張和他一模一樣的臉,正真切地出現在自己左右兩邊。
這是他的另外兩個靈魂。
不是奪舍,也不是寄生,這三個都是阿泠——這就是他靈魂疼痛難耐的根源。每當阿泠的“主魂”和其他兩個靈魂產生分歧,或者他乾脆把其他兩個當成是“其他人”的時候,就會讓他的靈魂發生難以忍受的苦痛。就好像有一雙無形的手,拉扯著他的靈魂,意圖要將其撕的粉碎。
他有一個師父,告訴他這叫“裂魂症”。
從阿泠有記憶開始,自己就是這個樣子。他不記得小時候的事情,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隻知道師父一直養育著自己,為了能讓他活下去,師父教給自己修行的方法,成為“靈修”的一員。
靈修,是世間修煉靈法的所有生靈之統稱。也就是剛剛踏上修煉之途的時候,他才知道原來這個世間是很大的,這座山和對麵的那座山並不是這個世界的全部;山林裡的飛禽走獸,山下村莊裡的人也並不是萬千生靈的全貌,這世上除了它們和他們,還有很多奇異生靈,還有很多很多跟自己外貌相似的人——
這就是他疼痛的根源。
其中一個靈魂覺得,是不是該出去走走,看看這世間廣闊;但另外一個覺得,師父還沒有同意,還不是時候。他們越是吵鬨,阿泠越是疼痛,直到修煉都無法進行下去,在床榻上昏死過去。
他有時候在想,為什麼疼的不是他們,而是自己——這個想法一出現就加劇了痛苦,因為他把另外兩個靈魂當成是“他們”。
阿泠左看右看,決定找找看師父在不在,好幫自己緩解一下這近十年來都無法習慣的疼痛。
左眼紅瞳更為明顯的靈魂打了個哈欠,嬉笑著說道:“與其去找那個神出鬼沒的老頭,還不如抓抓緊多修煉,或者下山去找村裡的姑娘們玩,省的整天悶在這山裡。”他停頓了片刻,又接著說道:“或者乾脆彆練那狗屁靈法了,咱們直接溜到鎮上去不成?山高海闊,我不信那老頭兒能把我抓回來。”
旁邊右眼藍瞳更為深邃的靈魂緩緩說道:“就因為話多,才疼。”
阿泠無奈地歎了口氣,就“要不要出去”這件事,三個靈魂各執己見,這才導致疼痛無法消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