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間,阿泠跟小丫鬟說自己想要歇息,讓她不用守著。
小丫鬟倒也沒跟他客氣,說自己就在附近,有需要他喊一聲就是。
四下無人,他想了想,還是穩妥起見,散出一絲靈蘊封在門窗口,這樣外邊來人他也能夠第一時間察覺到。
這次,他用自己的意識去往魂樹空間,肉身和主魂守在房間裡,和散出的靈蘊保持聯係。
說來這魂樹空間也是奇妙,自己的意識居然可以在這裡得到具體顯現。
他低頭打量著自己,和身邊的劍鬼刀鬼看上去沒有任何區彆,都是一副透明的俊俏少年模樣。
但自己的主魂確實留在外邊,隻不過此刻他的靈魂沒有意識,唯獨本能地保持生存。
就好像一來到這裡,他的意識就被具現化成另外一個“靈魂”似的。
他有些不敢再想下去,這種“自己不是自己”的想法,讓他覺得有裂魂症發作的風險。
這種細節可以之後再想,前提是搞懂這魂樹的秘密。
三魂一同將注意力集中在魂樹之上,看看究竟有什麼異樣。
說到底,魂樹也並不是一株真正意義上的樹木。它更像是無數殘缺符號的集合,最終彙聚成了一棵樹的模樣。
晃眼一看,他就像是一整個獨立存在的人體經脈,無數神秘的符號就是其中流淌的血液,樹枝就是經脈的分叉,三顆“魂玉”光球就是經脈儘頭的穴樞。
阿泠偏頭,覺得這個比喻不太恰當,那三顆魂玉更像是...臟器。
尤其是生之玉充滿勃勃生機,更像是人體的心臟,那些神秘的符號的起點與終點,支撐著這株樹苗茁壯成長。
思緒飄遙之間,他終於發現了魂樹有何異常,中央生之玉的樹乾之間,又生出了一小根分支。
魂樹本來隻有兩分支,分彆托舉著滅之玉和空之玉,現在居然在樹乾中央,憑空生出一根枝椏來,看上去有些突兀。
這就像是平滑光潔的皮膚上忽然生出了一根肉刺,讓三魂怎麼看都有些難受。
但更讓阿泠在意的是,這根分支之上並不是光禿禿的一片,而是墜著什麼東西。
他的意識飄離地麵,來到這根分支前,這才看清了三顆果實似的東西墜在分支上,跟長孫璃先前吃的一粒糖葫蘆那麼大。
初見時,這三顆“糖葫蘆”讓他覺得,其內仿佛有生機在流動。
仔細看去,阿泠大驚,這哪裡是什麼果實,分明就是人!
這三顆果實栩栩如生,他甚至都能喚出這三個人的名字來!
這三人分彆是:王二、翠兒、趙小芳。
果實的相貌和他們長得一模一樣,隻不過此刻卻像嬰兒一般輕閉雙眼蜷縮著,他們的腦後連著粗壯的梗枝,無數殘缺的符號在其流動。
為什麼會是他們?魂樹上為什麼有這三個人?
刀鬼和劍鬼來到他的身側,前者不由分說地探手就要去觸碰翠兒的“果實”。
阿泠和劍鬼想要阻止,卻害怕裂魂症發作,隻好靜靜地在一旁看著究竟會發生什麼。
隨著刀鬼的觸碰,果實內的神秘符號開始欣喜地跳躍,它們歡欣鼓舞地擁擠著,將水晶般的外殼撐的鼓起來,竭力回應著他的觸摸,由衷為他的臨幸而感到榮幸。
刀鬼的魂體毫不費力地戳進了果實的外殼,一種奇妙的感覺同時彌漫在三魂的心中。
三魂之間靈魂互通,刀鬼眼前的畫卷同樣在主魂和劍鬼麵前展開。
許多年前的青山鎮,一戶普通人家家裡,男人興奮的笑聲輕易地穿透小巧的農戶院落,讓街坊鄰居聽了,也由衷地為他感到欣喜。
“生啦!生啦!是個大胖小子!”
樸實的農戶鑽進屋裡,從穩婆手裡接過自己的孩子,興奮地說不出話來,直到自己虛弱的妻子開口問道:“前兩天讓你給父親寫信,不知他取了個什麼名字?”
“王二,就叫王二。”男人傻嗬嗬地笑著,小心心地抱著自己的孩子,這是家裡第二個新生命,他的手法已經嫻熟許多。
女人似乎不滿意這個名字,但看到自己丈夫高興的模樣,也就答應下來了,這名字雖然粗俗,但越俗的名字越好養活。
她對兒子沒有彆的要求,隻盼他健健康康長大就行。
三魂站在屋內旁觀這一切,好半天都沒反應過來麵前這究竟發生了什麼,直到男人呼出王二的名字,阿泠才明白過來。
自己正在經曆的,是王二的一生,從出生開始,一直到與自己相遇。
王二的前半生很普通,普通到如白駒過隙,三魂一同平平淡淡地走完,對這位樸實的府兵現今可謂是了如指掌。
畫麵消失,三魂站在魂樹麵前麵麵相覷。
阿泠退出魂樹空間,意識回到靈魂和肉身內。方才經曆的一切是王二的前半生,但對於他來說,居然才過去了兩個呼吸!
是魂樹內的時間流動與外界不同,還是自己經曆的隻不過是回憶,魂樹上王二的果實將其記憶傳遞給了自己。他不明白,於是再次返還到魂樹空間內,來到三顆果實旁。
這次主魂主動上前,觸碰其他兩顆果實,分彆是翠兒和趙小芳。
與之前如出一轍,三魂完整地將迄今為止她們的人生過往全部經曆——作為一個旁觀者的視角。
從回憶裡回過神來,阿泠思考著這一切,先前在荒村舊神廟的那座枯井下,自己已經經曆了一遍趙小芳的記憶,那時的他,感覺自己成為了趙小芳本人一樣,一切都是那樣的真實,曆曆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