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劍似在光陰歲月之外,出劍之時便是刺穿猩紅長袍之刻。
此須臾間,老李不禁在想,若是阿泠能親自看到這一劍,憑他的悟性,劍道武技之途其必將踏進一步。
他將劍道傳給阿泠,一是看這孩子雖然靈魂不完整,但天賦極高悟性極深。
二是,他仿佛在阿泠身上看到了些許過去的影子。
但阿泠的成長超出了老李的預料,又與劉慕交情愈深,他便起了收阿泠為徒,決意徹底傳下此生武技精髓。
“這孩子什麼都好,但他心中有執念亦有痛。”
他看透了阿泠心中懷揣執念,那是一種近乎仇恨的強烈情感。
老李不願阿泠將劍道武技當成完成執念的工具,怕他在劍道之上踏入歧途,這才決定循序漸進,在其身邊適時指點,讓這孩子登上劍道武技頂峰。
阿泠的三幅笑容消失在蠕蟲組成的巨口之中,血汁四濺,他忽然有些後悔了。
劍道一途他自認在這世間,他已算登峰之人——倒不如說,他便是那座“峰”。
出劍無悔,他也曾這般教導過阿泠。
他確實出劍無悔,可出完劍,他忽然後悔了。
老李後悔,自己沒有早些、快些把更深層次的劍道領悟傳授給他,在他出城的時候,沒能執意跟上去。
若是那樣,或許現在就不會這樣。
人有悔,劍無悔,意無悔。
靈蘊如江海在錦城上空倒灌,天地自然間飄散的靈蘊如風中之葉,被其卷動,錦城上空,儼然刮起風暴。
浮雲四散而逃,錦城此刻已不存在活物,但老李的下方,一切死物都被靈蘊暴風卷動,拚命逃離他。
他站在空中,就像一柄撕碎雲霄直刺大地的巨劍,踏步那一刻,這柄無匹無鋒之劍便如風雷般悍然而出。
手中無劍,他便是劍,放眼天上地下,至高無雙之劍。
以身作劍,指尖含意。
“嗝——”哭臉麵具將阿泠整個身子吞入腹中,嗝打的有些裝模作樣,“這一劍不錯,可惜了,阿泠使不出你這一劍。”
此言讓劍意更甚,老李身化一劍,劍中有怒。
光陰失色,日月避退。
錦城天上,浮雲早已退散,卻炸響陣陣驚雷。
地上,狂風呼嘯,天地黯淡,一切都在這一劍前失了顏色。
老李一指點在哭臉麵具上。
這是無法閃避的一劍,劍出之時,劍停之處早已注定。
“世人皆說,術法是生靈瞻仰神威,自模仿「神權」中誕生。”
無法計數的絲線鑽出哭臉麵具寬大袖袍,卻又在極為短暫的一瞬被無法阻擋的這劍斬斷。
嘶啞刺耳的笑聲回蕩在黯淡失色的天地間,它懼怕這一劍,亦嘲笑這一劍。
“但術法終歸是術法,怎可與「神權」比擬?”
光陰追不上這一劍,但光陰歲月無需追上這一劍。
“所謂武技,不就是連術法都使不出的生靈,開創的卑微之法?”
“豈敢藐視「神權」?!”
它的身軀在這一劍下消散,卻又在老李的麵前重組。
四處飛濺之碎片、蠕蟲像是被無形之力強行再度聚在一起,再度構成了一張慘白勾勒哭臉的麵具。
老李毫無猶豫,再度抬指,再度使出讓天地為之失色的又一劍。
“嗝——”哭臉麵具將阿泠整個身子吞入腹中,嗝打的實在有些裝模作樣。
它需要打嗝嗎?
老李知道這不重要,但還是在某一刹那想到了這個問題。
“這一劍不錯,可惜了,嗯,真的不錯。”
它肆無忌憚地麵對老李,發出嘶啞狂妄的笑聲。
老李化身為劍,劍中有意,劍中有怒。
這一劍,天地褪色,光陰無追——
忽然,天地回色,劍意就這麼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