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把時間稍微往前回溯一下,目光放到高麗半島的海州城外。
殘陽如血,遍地屍骸!
杜壆端坐於馬上,看著輔兵打掃戰場,救治傷員,麵上古井無波,心中卻是五味雜陳。
戰爭應該沒有不死人的,哪怕是經曆過不少,杜壆依舊對戰死的士卒心懷愧疚。
這也是為什麼杜壆經常衝鋒在前,屢禁不止的原因。
我砍死一個人,這個人可能就少殺我一個將士。
邏輯簡單,思路清晰,除了有些費主將沒什麼不好~
要不說他跟王燁能玩到一塊去呢,這就是親兄弟都沒有思路那麼統一的。
史文恭打馬來到杜老大身邊,對於杜老大這種在戰場上“發呆”的行為,史文恭是不讚同的,又勸不住,好在也沒什麼大危險,就是有裝死的,也傷不了他,這又不是話本小說。
“打死的那個是不是拓俊京不好說,審問了俘虜,這人死的有些不雅觀,說也認不清楚,長相上有些像,但是不能確認。”
“那就應該不是了,既然知道我們能打,又有斬將的傳統,這帥旗下麵大約就是個替身。”杜壆微微皺眉,繼續說道,“而且武藝也對不上。”
史文恭微微皺眉,“會不會這人本來就不是個高手,領兵厲害,但未必能打。”
一個領兵的將軍至於搞這麼複雜嗎?而且像你這種武藝,認真起來,打二流高手甚至一流的都能一合秒,對手強不強的真的能試出來嗎?
杜壆搖搖頭,“應該不會,這拓俊京是高麗肅宗王熙的私兵出身,沒有好武藝,出不了頭的,也和他在女真戰場上的表現傳聞對不上。”
“那這人如果不是拓俊京,恐怕這人還真不好對付,忒奸猾了些。”史文恭感慨道。
杜壆抿了抿嘴,這要是自己人乾這事估計就是穩重機警,而不是奸猾了~
戰場上保命,什麼手段都是對的,自己這種一軍主帥衝鋒陷陣才是錯的。
所以每次打仗,杜壆都把李浦放在相對安全的位置,就是為了防止出現什麼意外。
“此戰傷亡斬獲如何?”杜老大岔開了話題,朝呼延通問道。
“勝還是勝了的,隻是算不得大勝。”
呼延通一抱拳,拱手繼續說道,“此戰我方第五營騎兵陣亡六十九人,輕傷一百三十一人,重傷五十三人;三營步兵陣亡二百六十九人,重傷一百零四人,輕傷三百餘。”
三人一時沉默,這傷亡不算太大,但是也不小,輕重傷的因為梁山的軍醫體係還算是不錯,大概能活下來八成,也就是總的陣亡和傷殘退役減員應該是在五百左右。
“此戰斬首騎兵五百一十二人,斬殺高麗步軍步兵一千三百二十一人,共計俘虜一百二十六人。”
呼延通沒有說繳獲,因為是野戰,繳獲除了甲胄,其餘寥寥。
史文恭微微皺眉,“這次咱們是以三千步一千騎,對高麗三千步,兩千騎;燕雲騎乃是天下精銳,以一當二沒問題,咱們甲胄武器上麵還有些優勢,這高麗北界邊軍也不過是皮甲多了些,精良了些。兩軍人數相當,咱們如今還沒打出個一比四出來,南邊那些人恐怕又有話說。”
聲音漸低,但是杜老大是都聽到了。
杜壆皺了皺眉,這話說的不合適,想開口喝止,又不好開口~
這到底是寨主的師兄!
好在前軍之中有人持重,李浦開口說道,“史將軍此言差矣~”
史文恭一愣,旋即明白過來,自己這話有挑事的嫌疑了。
看史文恭明白過來,李浦方才繼續說道,“這仗不能這麼算,雖然隻留下了一千八百人,但是走的那些也有受傷的,高麗的軍醫可不如何高明,後續大概還有有至少四五百的減員,這也就是冬季,活下來的還多些,所以至少是足足的一比四。”
你看,這就是會聊天,中間停頓一下,既讓人知道自己話說錯了,又岔開了話題。
鄒淵也是點頭說道,“隻是一千五的斬獲裡麵杜老大就差不多有一百,史將軍也差不多,再加上呼延通將軍勇猛,殺敵不少,還有追擊時候燕雲騎的斬獲。算下來,正麵接觸的時候,咱們並沒有多少優勢,三千對三千,軍陣碰撞恐怕最多一比二,甚至一比一,咱們贏是贏在杜老大領著第五營,斬了人家的將旗。”
“這高麗邊軍確實精銳,傷亡兩成甚至三成的時候,還在堅持,論士氣並不比我們差多少。”呼延通也是說道。
杜壆依舊沉默,幾個人的討論,實際上並不是給自己等人找借口,畢竟也不需要。
打勝仗的是梁山又不是高麗,找什麼借口?
隻是這高麗邊軍到底是不同,不僅士氣更盛,軍紀更好,就是戰鬥經驗上也更豐富些,個人武技也更好。
比如這兩千騎兵,固然是比不上燕雲騎,但是也沒差到哪裡去,騎術,弓箭,武技,都還過得去。
這也是燕雲騎傷亡大的原因,對手不弱而且人數劣勢。
燕雲騎傳承之後,固然算是精銳騎兵,到底是經曆的戰陣少,曆練一下還能更強,隻是到底都是血肉之軀,也不合適重甲,人家首輪箭矢更多更密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杜壆看的清楚,梁山步軍和高麗邊軍正麵爭鬥,還是優勢,但是沒那麼大。所以莫說什麼以一敵十,就是敵二,都是不穩妥的。
今日占了便宜,也不過是正常戰勝之後,追擊和打掃戰場所造成的戰損差罷了。
杜壆突的開口,“這樣的邊軍他們有多少?真有十多萬嗎?”
李浦,呼延通,史文恭,鄒淵相視一眼,具是沉默。
這注定是個沒有答案的問題。
杜老大搖搖頭,岔開了話題,隻要讓他們不驕縱就可以了,“算了,多少人無所謂,總是能處理的。今天衝鋒的時候,有個小將不錯,還活著嗎?”
史文恭一拱手,“就在末將軍中,我去喊他過來!”
杜壆沒有回營寨的意思,畢竟追擊的燕雲騎,還有打掃戰場的輔兵都還沒結束,杜老大總是會看著所有人回來,才會回營帳。
“見過杜元帥!”那小將或者說小兵是真的年輕。
杜壆搖搖頭,“我是前軍都指揮使,算不得元帥,稱呼將軍或者跟他們一樣喊杜老大也行。”
“是~”那後生一愣,倒是沒敢喊杜老大。
杜壆:“你今年多大。”
“小人十六了~”那後生回答的有些忐忑。
蓋因為那王寨主對從軍人的年齡是有要求的,十六周歲方可從軍為正卒,有些不講理,但是寨主堅持。
“也就是才十五。”杜壆看向史文恭。
這事不算大事,但是到底是違了軍令的。
“末將知錯,此戰後自去領罰。”史文恭拱手說道,有些尷尬。
“小人……小人……”那後生卻甚是惶恐。
“此事與你無關,征兵處的人該罰。”杜老大笑了笑。
“非是如此,此事是小人撒了謊。”
“為何撒謊也要從軍?”杜壆本是起了愛才之心,如今卻是想多聊聊了。
“對了,忘了問你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