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煥章腦子裡想著些有的沒得,不多時,就見一漢子挑著一擔貨物行來,這漢子身體倒是健壯,身長近八尺,寬肩細腰,隻做百姓短打打扮。
旁邊還有一七尺五六身材好漢,隻見那好漢頭戴一頂範陽氈笠,上撒著一把紅纓,穿一領白段子征衫,係一條縱絲絛,挎口腰刀,提著樸刀,麵皮上老大一達青記~
看樣子,這就是正主到了。
清了清嗓子,想起寨主的惡趣味,還是有些羞澀的,不過既然是打劫嗎~
聞煥章高聲道:
“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從此路過,留下買路財,但凡說個不字,管殺不管埋~”
楊誌一愣,什麼情況?
梁山邊上還有盜賊?
而且綠林道上也不時興這麼說吧,倒是以前東京遇見過一個立誌當盜賊的小官人說過這般言語···
趕緊收回思緒,楊誌先是安撫了身邊伴當,這伴當是個讀書人,不通武藝。
然後打眼去看,才注意到這路邊站著的兩個半好漢。
“某家山西楊誌,見過三位好漢~”楊誌抱拳一禮。
原本楊誌不是個多有禮貌的人,隻是這三個人,那書生且不說,那佩劍的年輕後生也先不論,隻那帶著鋼撾的壯漢,就不好對付。
楊誌是真真的將門之後,就是家中沒落了,十八般武藝還是大略練過的,這撾雖非奇門兵器,但能用的人極少,一般非悍勇絕倫之人,不可輕用。
而且這梁山邊上,還用水磨煉鋼撾的,恐怕就是那聲名在外的赤麵虎袁朗了。
等等,此人是袁朗,那居中站著的莫不是賽蕭何聞煥章?
這什麼情況?!
這就是居高聲自遠,雖然梁山如今已經不怎麼在綠林中宣示存在感,可是地位是真的高。
梁山這般多頭領,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但凡消息靈通點的,誰不知道梁山四大軍師,五軍元帥,各軍指揮使~
“小可聞煥章,見過楊製使。”聞煥章叉手一禮。
“原是大名鼎鼎賽蕭何,久仰久仰,如今戴罪之身,已不是製使了。”楊誌滿臉帶笑。
“製使一時命蹙,早晚壯誌得酬···”
“承聞軍師吉言···”
袁朗眼瞅著倆人這就敘上了,這架怕是打不成了,心中稍微有些失望,不過也就是稍微罷了,袁朗不是縻貹,喜歡打架。
隻是倆人這又是互相吹捧,又是寒暄,弄得袁朗有些不自在,還有些無聊。
好在天寒地凍的,倆人也都沒有多聊的意思,聞煥章直說道,“這是黃金百兩,聊表心意~”
“無功不受祿,哪能受聞軍師這般大禮。”楊誌推辭道,某家此去東京是為求赦免,求官複原職,哪能跟梁山再有牽扯?!
“此乃我家寨主交代的,說當年東京一彆,已經三載有餘,或許製使已經不記得,但是相逢既是緣分。今日製使路過此處,身份不便,不請製使上山吃杯水酒,已是失禮,總是要送份程誼的。”聞煥章笑道。
楊誌一愣,自己見過王倫?
三年前?自己還是殿司製使官,沒印象啊~
認識的姓王的似乎隻有相州的那個小官人,年齡也對不上啊~
這就是信息不對稱了,在大宋朝廷,很多人知道梁山王倫和相州王燁,但是到底不是什麼人都能知道。
“我家寨主姓王,落草之後改的姓名,而且不過黃金二百兩,楊製使莫要在意。”
“製使此去去尋高太尉,這人是個不拿錢不辦事的,隻這兩擔錢財可未必夠。”
“再說在此處僅有咱們五人,隻要把您這伴當一埋,此事便再也無人知曉~”
楊邦乂(yì)一愣,吃瓜吃到自己身上?!
你們禮貌嗎?
什麼就一埋啊?!
楊誌也是連忙搖頭擺手說道,“軍師說笑了,這本是我同宗,怎能如此!”
聞煥章隻是笑:“你這同宗倒是奇怪,體格不錯,但看上去像個讀書人。”
楊邦乂叉手一禮:“後學末進,見過聞丈。”
聞煥章連忙還禮,剛說完要埋人家,結果人家是按照讀書人的禮節行的禮,自己一個讀書人也不好失禮。
哪怕是在梁山頭領之間,大家也大多覺得聞煥章,曾經也就是東京郊區一鄉村教授,是滄海遺珠,實不知聞教授是正經讀書人,也曾中過進士的。
水滸書中說“原來這聞煥章是有名文士,朝廷大臣多有知識的,俱備酒食迎接。”
又說:
“年來教授隱安仁,忽召軍前捧綍綸。
權貴滿朝多舊識,可無一個薦賢人。”
不是王燁這種假的讀書人,那是真的儒家門生。
當然有才學,不耽誤他埋沒在鄉野,聞煥章原來也不懂為什麼,怎麼相識那麼多人,沒有舉薦自己入仕的,如今嗎?
懂不懂的也不重要了~
扯遠了,說回眼前,聞煥章看著眼前這估摸著小三十的讀書人,一時思緒飄飛,讀書人還一路挑擔,不知道的還當成嘍嘍處理了~“楊秀士如何這般···這般···”聞煥章一時想不到該怎麼形容,一個讀書人,做個挑貨郎。
“學生本是江南西路吉水縣楊家莊人士,楊製使途徑桑梓,有幸結識,此番原是要到東京參加明年春闈舍選,一路有個照應。”楊邦乂說道。
我挑擔不是因為我是腳夫,而是因為楊誌武藝好,他要是挑擔子,遇到賊人怎麼辦?
“原來又到開科取士的時候了,倒是一晃好多年了,想我當年得中進士,結果蹉跎於村學半生~”
突地話鋒一轉,“隻是太學那麼多學生,都養在那裡讀書,就是考中,恐怕一時半會也分配不出去,不能為民謀福。”
聞煥章話鋒再轉,“不若到我梁山,高麗半島上多是新歸正之地,缺官缺的厲害,隻是粗識幾個字的大頭兵,都得轉行去做知縣。每每念及此處,實在是痛徹心扉,不知多少百姓在這般軍管之下,蒙冤受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