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場以額觸地,再不敢抗辯“元赤顏被豬油蒙了心,受妖人迷惑,貪圖小利,
上瞞朝服廷父兄,下欺丁戶百姓,使邪教流毒,此誠罪該萬死!無論宇文公子怎麼懲罰,哪怕五馬分屍,兀赤顏都願意接受!”“何製於此?”宇文鐸一臉驚訝“你哪有那麼大的罪?”在兀赤顏驟然燃起希望的眼神裡,宇文鐸臉上的驚訝散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不可觸碰的冷漠“你赤哈部隻不過提前知曉了國策提前泄露出去而已。”
“不!絕非如此!”兀赤顏的眼睛囊時被驚恐充滿,他膝行幾步,靠近了馬車,拚命磕頭“我壓根事先不曾知曉國策,我父我兄更是對這邪教絕不知情。我可以對蒼圖神發誓,我可以拿我的生魂發誓,赤哈部何曾有提前知曉國策的本事,我又豈有泄露國策的膽子?那無老母與我秘法元石、承諾每月定例,我受錢物所惑,鋌而走險。整個事情,便隻是如此!兀赤顏罪不可赦,應受乾刀萬剮,但隻求宇文大人將怪責止於兀赤顏,毋累我無辜族人!”
一會工夫,他額頭已經磕得一臉的泥土草屑,再不複半點草原貴族的姿態。宇文鐸下巴微抬“你的意思是說,我有意牽連?“
“我無此意,我無此意。”兀赤顏已經涕淚橫流,雙手顫抖著向宇文鐸作揖
“求您,求您給條活路。”“什麼活路死路的我聽不懂,能不能說點我聽得懂的?”宇文鐸施施然轉過頭去“嗬,人已經拿來了。“
卻是那邊戰鬥已經結束,高行武已經擒下無生老母,無生教核心教徒除去當場擊斃的,還存活四十三人,也都被宇文家的武士捆縛著一起押過來。
宇文鐸這才對兀赤顏道“起來吧。在旁邊好生聽著。等我談完話,希望你能知道要跟我說什麼。”
薑望一言不發地站在馬車旁邊,像是宇文鐸這位貴公子的貼身侍衛。甚製用禍鬥印,將自己的氣息壓製得更為普通。
宇文鐸有宇文鐸做事的風格,草原也有草原固有的傳統。他的豪邁爽直未必是假,但此刻翻手為雲覆手為雨、輕易拿捏兀赤顏命運的他,
也確然是真實的他。
那白發老嫗被高行武擊碎了雙手、貫穿了臟腑、用一條鐵索穿著,就那麼鮮血淋淋地拖了過來,摔在馬車前。這個號為“無生老母”的老婦人,看起來無甚殊異,尋常得緊。此刻在地上蜷動著,瞧來十分可憐。
而四十三名無生教核心教徒,在她身後整整齊齊地跪定。高矮胖瘦不一,除了臉色都有些蒼白,倒也沒見著什麼彆的共同點。每個人脖子上都架著一口刀,令他們不敢動彈、不敢吭聲。
那些高呼為神主而死的,都已經被殺死了。
這些核心教徒裡,有一部分是赤哈部落的族人,但是他們的小公子現在都跪在宇文鐸麵前,其他人又怎敢置喙?高行武上前彙報“公子,名單上的所有核心邪教教徒,當場殺死二十三人,擒拿四十三人,並無一人走脫。“
宇文鐸抹了抹辮發,從馬車上跳下來,走到無生老母麵前,用靴子將她的腦袋挑高,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你知不知道,在以前的時候,偷偷摸摸來草原傳教,被抓起來會怎麼樣?”“嗬嗬嗬。”老嫗跪在地上,仰著臉,滿嘴的血,卻看著宇文鐸,一直在笑。笑得怪異,笑得恐怖,笑得無所畏懼。
宇文鐸看著她,並不再說話。刷!
一名武士馬刀斬下,一顆無生教教徒的頭顱滾落。靜默了幾息。
刷!刀鋒閃過。又是一顆頭顱。
有求饒的一“等等,等等,你想問什麼,老母知道的我都知道,彆殺我,我什麼都說!”有詛咒的一“膽敢褻瀆神靈,殺戮神仆,你將死無葬身之地,永世不得超生!”
但從頭到尾,宇文鐸隻是看著無生老母。那些宇文家的武士,也並不發出彆的聲音。
隻有馬刀一次一次地斬下,隻有無生教教徒的頭顱,一顆一顆地滾落下來。這沉默蔓延的壓力,像是將人按在深水中。
無生老母終於不再笑了。
她怨毒地看著宇文鐸“你是誰,你想做什麼?”繼而她發出一聲痛呼,“啊!”
她的左耳被削掉了!
“我不習慣彆人問我問題。”宇文鐸說著,將猶帶一抹紅色的馬刀,扔回武士手裡。他的語氣很是隨意“這樣,不如你來告訴我,你是誰,你想做什麼?”
很明顯,在蒼羽巡狩衙的時候,宇文鐸一定是一名非常合格的飛牙,很會掌控訊問的節奏。老嫗此時已是滿臉的血,過度虛弱的身體,和不斷加碼的壓力,幾乎已經擊潰了她的防線。她額抖著,緩慢地說道“我是無生老母,我來草原傳播神的榮光。”
“在你們內部,無生老母是個什麼位置?”
“無生老母是我自封的,方便在草原傳教我在我教的位置,是地靈使。”“七十二地煞。”宇文鐸有些驚訝了“你們教派很強大嘛!”
老嫗道“我隻知道我是地靈使,隻知道草原駐地的情況。不知道其他地煞使者在哪裡,不知道一共有多少個,也不知道教派到底有多強大。”
“很合理。”宇文鐸點點頭,又打量著她道“說實在的,看你這副樣子,我都不太忍心下重手。你這麼大年紀還出來害人,想來一定是有苦衷的。說說看你是怎麼加入無生教的?“
鮮血在深深的皺痕裡緩慢移動,老嫗一臉木然,眼睛也很空洞“那是我成婚不久的時候。有一天晚上,家裡遭了賊。他們一共有三個人,拿了兩把殺豬刀,一把錘子,把家裡值錢的東西全拿走了。他們說,我好好陪他們,他們就不殺我們。我陪了。他們還是抹了我丈夫的脖子,捅了我兩刀。又放了一把火,燒了我的家。我跳進水缸裡,沒有被燒死。那時候我想,誰能幫我報仇,我做什麼都願意。神回應了我。“
“成婚不久?”宇文鐸打量著她“請教芳齡?””二十有一。”老嫗道。
沉默了片刻,宇文鐸道“說說看你的神吧,長什麼樣,顯露過什麼神跡,有多強?“
“我從未見過,弛隻出現在我心底,那是一個聲音,好親切”老嫗喃喃地說著,忽然間眼睛翻白,直愣愣地盯著宇文鐸!聲音也變得陰森可怖“你以為神是什麼!?”
無生老母被秋出來的那座大帳裡,就供奉著她的神。
慘白色的神宛,無麵目的木塑神像,供奉的白燭一切都很是熟悉。高行武摘住了無生老母,沒有注意那些陳設。
薑望自然注意到了,但是他沒有提醒宇文鐸,也沒有第一時間掃掉那神龕,隻是默默地觀察著一切。上一次在成國走得匆忙,行動上以隱蔽為主,他自問那時候的實力還不足以與張臨川接觸。
今日自然不同。且不說他已經成就神臨,可以應對絕大部分意外。更重要的是,這裡是牧國,什麼邪神來此,能夠不被鎮壓?張臨川就算再恐怖,還能在這裡變了天?
恰是在無生老母提及神祇的時候,本來熄滅的白燭瞬間點燃,氨氳出隱隱的香氣,神龕中那無麵的詭異神像,忽然睜開了一對眼睛!老嫗在這個時候掙脫了所有束縛,聲音乾啞如老鴉,嘶吼著一躍而起一
“不敬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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