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好車和馬,殺一負責套好馬車。杜誠也到牲口院來了。蘇瀾和劉奇自然一通感謝。
“一樁小事不足掛齒。”杜誠微笑道:“我會儘快起身回京。估計年後,殺四辦完事就要回殿州了,你們有事找他。”
蘇瀾上了馬車,杜誠還悄悄地湊到車窗邊道:“爺三、四月份會再來,到時候給你帶好多書。你也抽時間再想想,還有什麼賺錢的好主意”
當然有啊,比如,那有釘耙和金箍棒傍身的豬哥和猴哥的故事……
蘇瀾乖乖地道:“喔。祝殿下一路順風!”說罷,又露出可愛的笑容。
蘇瀾和劉奇兩個人隻有劉奇會趕馬車,所以曲琅和小麻雀自然出手相幫。
聽說蘇瀾要去鐵匠鋪,曲琅道:“小姐,我聽我乾娘說,你準備熬蔗糖你放心,年後,四海客棧就要開張,到時候我會負責幫你把蔗糖銷賣到大成的東西南北!”
蘇瀾高興地道:“那就謝謝你啦!”
她想了一下又問道:“曲秀才,殿州你最熟悉,知道哪裡有磚瓦賣嗎”
曲琅笑了,道:“這你可找對人了!我們家在龍虎山腳下有兩口窯,就是燒製磚瓦的。你要多少,告訴一聲,我派人給你拖到家。”
當下,劉奇和曲琅坐在客車車廂的前麵,一邊駕車一邊聊天。蘇瀾也挪到車廂靠口那兒,和兩人聊著天。而小麻雀則駕著貨車,在後麵跟著。小麻雀少年心性,揮著鞭子,唱著歌謠,可高興呢。
客車上是踏雪無痕,貨車上是獅子吼。兩匹馬都是仿佛水洗過似的,鬃毛飄飄,毛發閃亮,光滑如緞;骨架健壯,肌肉豐滿,豐神俊逸。它們邁著優雅而又穩健的步伐,拉著馬車,馬蹄嘚嘚地敲擊著地麵,疾步走在殿州府城的大街上。果然是殿下的東西,就是好!
蘇瀾道:“曲秀才,你們家不是開四海貨棧嗎怎麼還燒了磚窯啊”
曲琅歎了一口氣道:“我乾娘阿水娘家開四海貨棧,我們曲家,卻是燒窯的!”
“難怪!”劉奇道,“剛才聽你說,年後四海貨棧就要重新開業,你就要去幫乾娘做生意。你不是秀才麼,難道要放棄功名嗎豈不可惜你曲家爹娘會答應嗎”
曲琅歎了一口氣道:“我乾娘這麼大年紀了,如果沒有人幫襯的話,四海貨棧那是絕對撐不住的!我呢,不到十歲爹娘就死了,我跟阿水哥交好,我年紀比他小,總是他護著我!所以我們結成異姓兄弟。乾娘一直對我很好,我也覺得她格外地親。所以幫她就是理所應當。”
蘇瀾很是感慨,原來曲琅是個孤兒!跟阿水娘認作乾親,那也是惺惺相惜吧!
曲琅繼續道:“其實我也不是曲家的子孫!我爹先過世,半年後我娘也過世了,臨走前才告訴我,原來我不是爹娘的親生兒子,而是打小抱養來的!”
蘇瀾心想,曲秀才的身世還真是悲慘啊!
“所以,我非常渴望親情!我覺得,功名固然重要,但親情更重要!我乾娘年輕守寡,哺育兩個兒子,還要打理生意,甚是辛勞!本來就被奶娘抱走了遺腹子小魚兄弟,後來又被蘇長起這個王八蛋逼死了大兒子,還拐帶走了兒媳!可憐悲苦,世上罕見!如今,撐著生意,就是想能有一天尋到小魚!”曲琅感歎道:“我決定了,找到小魚兄弟後,我再去考功名!再說,我幫著乾娘,實際也是幫我!我也想趁著到處周遊的機會,尋找我自己的的爹娘!”
蘇瀾聽了,心裡忽然一動。一個找爹娘,一個找兒子,會不會那麼巧,阿水娘就是曲琅的親生母親又一想,這種概率還真是低得很啊!
蘇瀾搖搖頭,把這個念頭藏了起來。
劉奇道:“既然你是抱養的,總應該有書信啊、繈褓啊,或者你身體有什麼印記之類”
曲琅道:“沒有書信,繈褓當時也被我爹娘換掉給扔了。至於身體上的印記倒是真有一個,在我的左腿膝蓋以下有一大塊燙傷的疤。我後來懷疑,我是被遺棄的。”
劉奇突然激動地道:“我說,你的親娘不會就是阿水娘吧”
曲琅楞了一下,然後長歎一口氣道:“如果這樣那可就是萬幸了!不過,這不可能啊!一來,我的年齡比小魚哥要小兩個月;二來,我也沒聽乾娘說小魚哥腿上有燙傷疤痕。三來,也是最關鍵的,我們兩家就隔著三條街巷,沒道理,阿水娘家的奶娘偷了孩子會賣給這麼近的鄰居她就不怕被發現了麼”
劉奇和蘇瀾都沒有吱聲。這確實說不通。
馬蹄嘚嘚地響著,馬車咕嚕嚕地響著。下午的陽光西斜,把馬兒和馬車的剪影投射在地上。剪影有些變形,但仍然很矯健,跳躍得很歡實。看著這跳動的剪影,蘇瀾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前世。她想,這種案件,若在前世,警察會怎麼做
突然,腦子裡靈光一閃。她問道:“奇哥哥,我們殿州居民,在府衙裡都有戶口嗎”
“有啊。這可是關係到稅賦的大事。咱們大成王朝以前還收過人口稅,後來先皇太宗,也就是當今聖上的父皇,在順嘉五年,改革賦稅,攤丁入畝,才徹底廢除了這人口稅,這才使因為連年戰爭和人口賦稅而造成的人口下降的問題得到了徹底解決,人口才慢慢恢複!這還是先皇的一大德政,所以我們都知道!”
曲琅也道:“是的。據我所知,戶口還涉及到房屋買賣、田畝買賣、交易賦稅等問題。”
劉奇道:“不過,我聽我爹說,原知府李世在殿州兩任十年,戶口亂得很。我爹當年接手通判時,想查查戶口,可是李知府百般阻擾,還說,又不用交人口稅,廢那個事乾什麼我爹隻好無奈放棄了!”
伴隨著馬蹄聲和車軲轆聲,蘇瀾沉思起來。古代交通不便,人們的活動範圍有限。一個抱著孩子的婦人,要拐帶孩子,很可能走得並不遠,很可能是在一個相對閉鎖的範圍之內,就“遠”賣掉。而實際上,這個所謂“遠”其實並不遠!
想到這裡,蘇瀾道:“奇哥哥,曲秀才,我覺得,曲秀才找爹娘,阿水娘找兒子小魚的事情,都可以從查戶口開始!”她娓娓道來:“我覺得,一個婦人拐帶孩子,應該走不太遠!你們倆找親人,應該先從殿州找起。實在不成,再往外擴大範圍。”
曲琅聽了,猛地勒住韁繩。那踏雪無痕長嘶一聲,高揚前蹄,掙紮半刻才控住了身體和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