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瑛點頭,對楊束,她沒有任何隱瞞,主要覺得隱瞞不過去。
這雙眼睛,像是能看透一切。
“竇家除了你,還有其他人存活?”
竇瑛手往裡收,抓緊了碗,眸底劃過痛苦之色。
楊束瞥了眼,將碗拿了過來,“剛出鍋,不能抓那麼緊,燙。”
“你應該看出來了,我不是好人。”
“讓你跟著,不過是看你可能知道一些齊國的隱秘。”
“這會沒其他人,我就攤開了跟你聊。”
“武勳侯,我挺不喜歡的,太裝了,明明覬覦齊國,卻整日一副為國為民、胸懷寬廣的模樣。”
“我想乾掉他,自己上。”
竇瑛張大眼,愣愣的看著楊束,他就這麼說出來了?
他攤開是真攤開啊!
“該你了。”
楊束跟竇瑛換了個位置,讓她能邊丟柴火邊說。
手上有活,這話也好開口。
竇瑛注視著跳動的火焰,沉默了半刻鐘,才說道“如你看到的,武勳侯表麵仁義,實際陰狠,是個不折不扣的偽君子。”
“父親跟他觀點不合,不願入他的陣營。”
“於是,竇家結黨營私,惑亂朝綱。”竇瑛語氣很輕,麵色木然,似乎是說彆人的故事。
“怨嗎?”
楊束把已經沒那麼燙的碗還給她。
竇瑛笑了,“有用嗎?”
“我的怨,有用嗎?”竇瑛重複了一句,低頭吃餅糊。
“人要看清現實。”
“我的怨,隻會讓我和兄長們一樣,悄無聲息的死去。”
“竇家鼎盛時,尚不是武勳侯的對手,何況覆滅後。”
“可你並不甘心。”楊束側頭看竇瑛。
竇瑛沒有表情,臉在火光的映照下,明明暗暗。
許久,她聲不可聞的開口“我怨的是李家,他們袖手旁觀,不肯施以援手,眼睜睜看著竇家入獄。”
“我能活到現在,全靠哭罵李欽。”竇瑛扯動嘴角,露出個笑容。
楊束斂眸,憎恨李家,做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人,能避免被武勳侯惦記。
“去懷陵,隻為討要信物?”
“等到官道,我就會同公子分開,斷不會連累你。”竇瑛沒回答楊束,而是換了話題。
“你是逃出來的。”楊束用的是肯定句。
竇瑛沒否認。
“此去懷陵,你應是不打算走了。”
“竇家未衰敗時,父親偶然間,會同我提些朝事。”竇瑛和楊束對望,“我信公子所言非虛。”
便是騙她,竇瑛也隻能認,她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
楊束若藏著企圖,這會就能要她的命。
竇瑛很清楚,她的價值並不大,不值得多費心思。
“除卻明麵上的李家、胡家、頤家,武勳侯的陣營,還有刺史鄧為廣、禦史何有同。”
“三年前,譽州的賑災銀,不是難民搶的,更沒有掉進虯江,而是進了武勳侯府。”竇瑛不急不緩的講述,語調很平。
“給你的那塊木牌,是呂太守派人送到我手裡的,他受過竇家的恩,我若能拿著木牌出現在他麵前,他會應我一件事。”
楊束拿出木牌,拋了拋,“呂周悟是蔣家那邊的吧?”
“不知道。”竇瑛捧著碗,將餅糊吃乾淨。
“若真記掛竇家的恩情,不會現在才行動。”
楊束拿木棍戳了戳火堆,“你也真是慘,都這樣了,他們都沒忘了你。”
“人生不過百年,我多等等,總能等到他們。”竇瑛仰頭看天,輕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