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鈺沒有再說什麼,她隻感覺一陣難以壓製的委屈——同樣都是人,憑什麼自己就不得不和這幫子妖魔鬼怪混在一起?
她也想有完整的家庭可以依靠,她也想像普通的大學生一樣享受全新的生活,她也想和一般女生那樣逛街、買東西、去KTV、下館子吃飯,再把這些全都拍成照片,留作人生中最美好的風景。
可現實是,就算自己白天上街,也不敢抬頭走路。天知道哪裡會衝出來一隻什麼什麼妖怪,隻要對上視線,就會向麵前這隻好奇的蛤蟆一樣湊過來。
無論對方是否對自己懷有惡意,她都無法在與對方麵對麵的情況下保持鎮定——逃跑或反擊,不管最後選擇的是哪種,她都會被周圍的人當成怪胎來看待。
——這不公平。
可她也沒有辦法。
“……要不然你再揍我一頓?”哈雷看著坐在玄關強忍眼淚的司馬鈺,一時間愧疚得無以複加——【妖怪】既然選擇化形為人、像【人類】一樣去生活,自然也要知曉如何與人類相處。這對妖怪們來說很難,卻是讓【它們】融入人類世界的最佳方法。
聽著蛤蟆的話,司馬鈺默默地站了起來,將手中的貨單遞了過去——說實話,她討厭妖怪,比任何人都討厭,因為她真的【看得到】。但現在她還是不能辭去這份工作,輕不輕鬆暫且不論,她暫時很需要這些錢。
哈雷也看出了司馬鈺不願與自己說話,識趣地在貨單上簽上了自己的名字。得到收貨確認之後,司馬鈺轉頭就走——
蛤蟆的屋子收拾得很乾淨,但不知為何,司馬鈺就是一秒鐘也不願多待下去。
騎著小電動車,吹著微涼的秋夜獨有的微風,某一瞬間,司馬鈺覺得自己有些可笑——她還以為自己早就習慣了這種感覺,沒成想到了最後還是無法適應。
再忍忍吧,司馬鈺這樣想著,再忍幾年就好了,等自己拿到了畢業證,一定要離這種偏僻的山溝小鎮遠遠的,儘量去大城市人多的地方待著。妖怪什麼的最不喜歡人氣重的地方,雖然不知道能不能徹底遠離【它們】,至少能夠最大限度的避開。
回到駱青的小酒坊,司馬鈺木訥地將簽好名字的貨單放在了桌上,駱青似乎睡著了,並沒有等她。
司馬鈺也不在意,就算駱青偽裝得再像人,他也肯定是某種妖怪——人類是不可能有像那種野獸一般的瞳孔的。這是她的經驗之談,妖怪可以在任何方麵偽裝成人類,這種偽裝就連她的這雙眼睛也無法分辨真假。但無論外表怎麼相似,【它們】的眼睛在自己的眼中是完全無法偽裝的。
她可以透過眼睛,看穿對方是人還是妖怪。
駱青是妖怪——司馬鈺不在乎他的原形是什麼,那與她毫無關係。在她的眼中,雙方隻是雇主和雇員的關係,僅此而已就夠了。
回【百香樓】的路上,司馬鈺有些失魂落魄,一時間忘記了駱青的囑托——太陽落山之後,儘量不要從【百香樓】的正門走——這時候的司馬鈺正在調節自己的情緒,她不想讓好友秦月為自己擔心。作為朋友,秦月為她做得太多了,如果讓她看出自己情緒低落的話,一定會多心的。
——於是,她下意識地走了【百香樓】院子的正門。
還差點兒和蝙蝠撞個滿懷。
等司馬鈺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此時的她正保持著躲避那隻一米多長、倒掛在院門門楣上的蝙蝠的姿勢,一隻腳踏進院子裡麵。
就像上次一樣,院子裡熱鬨極了。可所有的聊天聲都伴隨著她踏入院子那一刻安靜了下來。
司馬鈺的冷汗當時就下來了——在她的右手邊,一隻巨大而強壯的、長著一顆牛頭的家夥正拎著茶壺,為每一個舉起杯子的各種生物倒茶。
——聞了聞味道還是花茶,這幫家夥還挺知道養生的。
一時間不知是繼續往前走還是轉身逃跑——妖怪有隻喜歡惡作劇這種“和善”類型的,當然也有比較凶惡的類型的。前者類似弄自己一身口水的那隻蛤蟆,後者是那種排異類型的,尤其是排斥人類。一旦遇到這種類型的,如果身處的是人類比較少的地方的話,估計就凶多吉少了。
妖怪嘛,會吃人也並不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