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獻城有功,趙若岡被當時留鎮廣州的呂師夔任為南海縣縣尹。錄事司成立之後,又成為廣州城名義上的一把手——錄事。
可是,無論是在南海縣,還是在錄事司,趙若岡始終把自己當成一個隱形的縣尊。對上不媚,對下不欺,對於諸事更是不聞不問。
十餘年來,不貪不腐,不爭不搶,毫無作為,卻也無人詬病。
整個錄事司,真正辛苦的,反而是“不入流”的典史符春林。
典史,是元代才開始出現的官職,不入品階,連九品都沒到,卻又是個實實在在的官員。
典史是縣令的佐雜官,意味著凡是縣令不願管或沒空管的事,他都得管。而且如果是縣尉或是主簿職位出現空缺時,典史還得兼任他們所負責的所有工作。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作為所有吏員的領班,典史是最有希望成為正式乾部的那一個。
如果官員全部按職位遞升,典史就是縣官的第一候選人。
元朝取消科舉,反而給下級的吏員留下了晉升的希望。隻要他們肯努力,願意奉獻,總有一天,會完成從吏員到典史的轉變。而從典史成為從九品的正式官員,也不過半步之遙。
符典史拿出一疊整理好的訴狀,放於各位長官手邊,說道:“這幾份都是涉及天海閣及其大掌櫃甄鑫的訴訟。”
“其一,是南海縣衙,訴甄鑫當街縱人行凶,重傷南海縣衙役,並要求我司協查。”
“其二,是南海縣程迎,告其窩藏達魯花赤驅口……”符典史說著,偷偷瞧向眯眼而坐的達魯花赤。
此案涉及的,正是此位老爺家的驅口。
這種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驅口的買賣,朝廷雖然並未明令禁止,但已有諸多限製。如果按正規的流程說事,當下沒有一個驅口是合法的買賣。
可是,誰又敢跟一個達魯花赤討論是否合法的問題?更何況,這位達魯花赤還是一個正宗的蒙古人!
可是,兀哈依然眯著眼,沒有給予任何的反應。
符典史又看向坐在兀哈身後的通譯賈深。翻著訴狀的賈深,微不可見地搖了搖頭。
這是不打算追究的意思嗎?
符典史暫時摁下這絲疑惑,繼續說道:“其三,有人告甄鑫擾民,未經許可在街上發放傳單,並令夥計當街喧鬨。”
“其四,有人懷疑其私蓄奴仆。”
“私蓄奴仆?可有證據?”錄判應思問道。
私蓄奴仆,對於普通人家來說,可算重罪。奴仆數量一旦多了,主家再配些兵器甲胄,離造反也就不遠了。
總算有人搭理自己……符典史微微地鬆了口氣。
錄事司三位大佬,一個不屑於理事,一個不想理事。每次圓議,其實都是他與這位錄判在商議。等有了結果,那兩位再行連署了事。
“據查,天海閣的夥計,一部分是原來留下的,來曆清楚。一部分是瓊州臨高縣發的戶籍證明,不似偽造。若要確認,就得向臨高縣要求協查。”
瓊州臨高縣,那是歸屬湖廣行省海北海南宣慰司管轄。而廣州如今是屬於江西行省廣東道宣慰司。如果要正式行文,錄事司這邊需向廣東道申請,再由江西行省轉往湖廣行省,下文至海北海南宣慰司,而後才到臨高。
這一來一去,沒有一整年時間,文書估計是到不了臨高了。
誰有耐心去管這種閒事?
“那就按流程,向臨高發文吧。”錄判淡然說道。
“這……”符典史有些意外,卻迅速應道:“是!”
“舉報之人有提及,甄鑫在臨高縣有個小島名‘日月島’,島上有許多來曆不明之人,懷疑他們可能聚眾生事……”
符典史話未說完,應錄判冷冷的目光便已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