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同知覺得,有望重開科考?”毛玥問道。
“難!”陳義搖著頭說道:“如我這般,雖然得享高位,但都是通過軍功轉為文職,對於科舉並沒有認同感。我估計啊,得等我們這批人死得差不多了,大概科舉就可以暢通無阻。”
李顯心裡鄙夷,他倒是頗有自知之明!
隨即黯然。
陳義說的他們那批人,其實首先是坐在皇位上的那個人啊!他才是重開科舉的最大阻礙!
所以,他這是在警告自己,其實他與他們,才是跟皇帝最親近的人?
一時之間,三個都默然不語。
琵琶聲挑出兩聲“叮咚”的疑惑,李顯對著那姑娘點了點頭。
於是曲子繼續唱起:
“人生須行樂,君知否?容易兩鬢蕭蕭。
自與東君作彆,剗地無聊。
算功名何許,此身博得,短衣射虎,沽酒西郊。
便向夕陽影裡,倚馬揮毫。”
琵琶悠揚,曲音綿綿,將每個人心裡的愁緒輕輕挑起,又隨風吹散。
“好曲,好一個甄大掌櫃!”陳義再次撫掌而讚。
這曲子,簡直就是自己的映照!
自己前半生戎馬倥傯,後半生官場沉浮,如今功名在身,兩鬢已霜。從此之後,倒是確實可以沽酒西郊、倚馬揮毫了!
這種自在,不是誰都能享受得到的!
“確實是一首絕妙之曲,上闕寫景,下闕感懷,直發胸意,令人痛快淋漓!”毛玥跟著讚道:“因景起興,直寫性靈。此曲,倒是有稼稈的一絲味道,足以與周邦彥的那曲‘風流子’相媲美。小小年紀,竟然有如此感懷,殊為不易!”
這一瞬間,李顯突然感覺到自己的心神一陣混亂。
甄鑫甄公子,再次刷新了自己對他的印象。
“自與東君作彆,剗地無聊……”他這是知道自己要離開他了嗎?
這訴說的對象,絕非是他身邊的那幾個女孩。天海閣之內,也無人可以讓他在傷感之中彆離。
那,隻能是我?
天海閣那一幕幕的曾經,如不斷破裂的幻影,在李顯腦中飛速閃過。
這段並不太長的時光,雖然被這個黑心的掌櫃壓榨得極其辛苦,卻是他這半生中唯一可以微笑以待的時光。
跋扈而心軟的高寧,溫柔而體貼的二娘,怯懦卻勤勞的四娘,任勞任怨的甄沁。
還有表麵風風火火其實心細如發的苟榕,以及看著冷若冰霜卻有赤子之心的阿黎……
明天,自己就將徹底離開天海閣。這些人,這輩子大概再也沒有機會與她們一起共事了吧?
李顯的心裡,竟然隱隱生出一股不舍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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