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id="tet_c"俄國和法國現在是蜜月期,所以俄國人的防治團隊才請了法國人邁斯尼。
邁斯尼是北洋陸軍醫學堂的教授,比伍連德年長,以前參與過鼠疫防治,有一定經驗。
某種意義上,他可以算作伍連德的前輩。
在俄國人的醫院中,伍連德與他舉行了一次見麵會。
伍連德開門見山道:“邁斯尼教授,希望您可以通知俄國方麵,儘快采取隔離措施,以防止鼠疫繼續通過病人咳嗽的飛沫傳播。”
邁斯尼一聽就笑了:“飛沫?伍連德先生,你好歹是劍橋大學的博士,怎麼會說出這麼沒有醫學常識的話?”
伍連德說:“那您如何解釋零下二十多度的環境,老鼠根本無法四處活動的前提下,鼠疫的病例還在每日增多?”
邁斯尼說:“鼠疫的傳播途徑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經發現,是通過老鼠、跳蚤傳播,你總不會這些年都沒有看過《柳葉刀》吧?如此權威的團隊在如此權威的雜誌上發表的嚴肅論文,你為什麼會懷疑?科學精神哪?證據哪?”
伍連德說:“我沒有說這條傳播路徑本身有問題,隻是我猜測還有其他的傳播途徑。”
邁斯尼哈哈大笑:“年輕人就是年輕人,異想天開的時候太多,你還需要曆練。”
伍連德說:“邁斯尼教授,現在不是討論年紀的時候,采取隔離措施,不會有什麼壞處,我會想辦法證明存在飛沫傳播。”
邁斯尼不屑一顧道:“你該不會把這又當做了一項博士的研究課題吧?”
以目前歐洲很多學校的傳統,博士階段並不需要一定在學校裡,可以在任何國家搞課題,隻要幾年後拿出博士論文然後通過博士答辯就可。
伍連德說:“教授,我尊重的是每天幾百條人命,哪有做課題的心情?”
邁斯尼說:“怎麼,你的意思是我不尊重人命?我可是毛遂自薦而來,並非被請來的。”
伍連德越來越清楚如果沒有一個全權總醫官掌控全局,不管做什麼,都無法避免漏洞存在。
伍連德說:“無論如何,請您務必采取隔離措施,同時佩戴口罩。”
伍連德拿出了一些口罩擺放在桌子上,邁斯尼看後說:“多此一舉!我再重複一遍,不存在人傳人,更沒有必要隔離,這是非常愚蠢的行為!”
伍連德堅持道:“我是朝廷派來的醫官,按照慣例,哈爾濱的防疫事務應當以我的命令為準。”
邁斯尼說:“那麼我會向徐世昌大人發電報,看看到底任命誰為總醫官。”
兩人的見麵不歡而散。
伍連德同樣給軍機處發了電報。
然後再去找日本的北裡柴三郎,北裡在微生物領域已經小有名氣,但上次在香港被耶爾森蓋過風頭,非常不爽,這次務必搞定哈爾濱的鼠疫,恢複名譽。
李諭和伍連德來到北裡的研究所時,北裡正在解剖老鼠。
北裡的觀點和邁斯尼一樣,認為這次哈爾濱鼠疫和印度、香港發生的沒什麼兩樣,所以從他到哈爾濱的那天開始,就與助手不斷地抓老鼠。
附近的傑瑞都快被他們捉光了,捕鼠能力驚人。
可他解剖了五六千隻老鼠後,依舊沒有發現鼠疫杆菌。
伍連德拿出解剖日本女客棧老板的肺部切片,北裡卻問道:“你們沒有解剖老鼠?”
伍連德說:“傳染源現在根本不可能是老鼠,在我看來,這次是一種新型鼠疫,我稱之為‘肺鼠疫’,即可以通過咳嗽飛沫傳播。”
“不!”北裡柴三郎表現出了日本人特有的執拗,堅稱道,“必然是通過老鼠與跳蚤傳播的腺鼠疫。”
伍連德在北洋陸軍軍醫學堂見了太多日本搞生物醫學的,非常了解他們,並沒有辯論,隻是過來儘到通知義務。
出門後,李諭說:“這種情況下,我們必須儘快聯絡各大領事館,借他們的影響力推行隔離政策。”
伍連德無奈道:“連醫療隊的人都不聽我們的,何談領事館?”
李諭說:“可是我們不可能搜集到如此多的隔離房間。”
伍連德歎了口氣:“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李諭突然說:“我想有個人能夠幫上忙。”
李諭帶著伍連德找到俄國中東鐵路管理局局長兼中東鐵路護路軍總司令霍爾瓦特,又讓伍連德把情況說了一遍。
霍爾瓦特問向李諭:“李諭院士,這位伍大夫說的都是事實?”
李諭說:“千真萬確,我們希望你可以提供幫助。”
霍爾瓦特倒是賣李諭麵子:“如果不難做到,我可以幫忙。”
李諭說:“一點都不複雜,我們僅僅需要您提供一百節火車車廂當做隔離房間使用。”
伍連德眼睛一亮,李諭提到的點子很不錯,火車車廂遠離居民區,又不會過於寒冷。
現在天寒地凍,哈爾濱火車站囤積有大量閒置的車廂,騰出一百個不在話下。
霍爾瓦特說:“我能夠暫時拿出一百節車廂,但你們最好說服邁斯尼先生,避免他向各國使館打小報告,那時候,我也頂不住壓力。”
伍連德高興道:“我會做到。”
其實根本用不著伍連德出手。
很快,清廷發回電報,任命伍連德為全權醫官,而非邁斯尼。
不得不說,東北鼠疫防治幾乎是大清臨死前的最後一次回光返照,一些決策做得都挺對。
東三省總督錫良也抽調過來了1000清軍。
邁斯尼看到清廷的調令後非常不服氣,親自去醫院視察病人,他穿著醫生的白袍,戴著膠皮手套,唯獨沒有戴口罩。
這就有點瞧不起鼠疫杆菌了。
果不其然,他當天就感染了鼠疫。
邁斯尼感染的消息震驚了整個哈爾濱,雖然他還在病床上苦苦支撐,不過所有人都知道,感染上鼠疫必死無疑。
真心毫無辦法,沒有抗生素的時代,感染了鼠疫隻能等死。而且發病去世很快,短則一天,長則四五天。
這件事後,伍連德眾望所歸,成為了東北總醫官。
李諭給他建議道:“我們把傳染最嚴重的傅家甸劃成四個區域,所有人分發不同顏色的臂章。大家隻能在同顏色的區域內活動,不允許跨區。同時命令官兵把守關卡,人員進出全部禁止。進入哈爾濱的火車不允許再開出,而且隻能進來拉物資的貨運火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