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再不啟程,要誤了回京的時辰了。”他的聲音比方才還要大,仿佛他才是說了算的那個人。
身後的青衣男子們額頭布滿了汗珠,他們略顯失望的耷拉下腦袋,監察司前變得靜悄悄一片。直到另外三個穿青衣的男子出現,他們的腦袋才又精神奕奕地抬起。三人先後都在錦衣男子耳邊低語了幾句後就退到了身後,說了什麼都沒有聽到。錦衣男子緊繃的肩膀彎了一點,過了許久他才下令。
“出發。”
一聲令下,一行十五人齊刷刷的跳上馬,錦衣男子衝在最前麵,剛出獅崗城,已經將身後的人甩開了,他下意識的勒了一下馬。有三三兩兩的雨滴落下來。他抬頭看了看陰雲密布的天邊,回京的心情越發沉重。
雨下的三心二意,它們竭儘所能,卻總是隻能落下幾滴,風也不甘示弱地加入進來,二人像鬥法一樣,風壓低嗓子,一聲嘶吼,將雨集聚起來的力量一下子吹散了,罩在天空一角的黑雲被刮走,天空露出了它真正的顏色。能看到路上多了一個背影,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走著,走得比風還急。越來越近時方能看到,她戴著鬥笠,身上披了一件蓑衣,即使這樣,看上去仍顯單薄,像是用來嚇唬山雀的稻草人。風變大了,山間的樹像漲了氣的肚皮,在風的鼓舞下呼聲震耳,頑皮的風把她身上的蓑衣吹翻了,淋過雨的蓑衣像具屍體一樣,重重地摔到地上。
“嚇死老子了。”
銀鈴一般的聲音,像山澗間落下的潭水一樣清脆,既發泄對蓑衣不聽指揮的憤懣,也在表明自己是老子的身份,掩耳盜鈴式的壯膽。鈴兒已經在這條山路走了兩個時辰了,黑雲將她的視線阻擋在自己身體周圍,她越發對這處山路生出了恐懼之心。黑雲消散後,能見度也高了,鈴兒仰頭向四周望了望,低頭又看到了地上的蓑衣,這時,她膽子也壯了,沒好氣地踢了一腳,腿一騰空,腳底卻滑了,身體失去了重心,沿著濕滑的山路滾了下去。也不知滾了多遠,她像一條鹹魚一樣,攔腰掛在了一叢灌木上。
“啊呀!”鈴兒有氣無力地呻吟了一聲,怨憤的聲音中帶著嬌氣,她顧不上察看自己的身體有沒有受傷,先摸了摸腰間的袋子。
“還好還好,你還在。”鈴兒手捂在腰間,放心地長籲出一口氣。她抱了抱自己的胳膊,全身的骨骼仿佛要散掉一般,她既不敢太用力,也不能不用力,借著胳膊上的一點兒力氣,她重新站了起來,看著腳底下的灌木叢,她的臉色比灌木還要黑,齜牙咧嘴地瞪了它們一眼,心中的怒氣竄上頭,眉心間立刻擰成一個疙瘩。
“老子差點兒死在你手上。”她邊拍打身上的泥土,一串銀鈴般的聲音在罵著。“如若我死了,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突然,她那毛毛躁躁的手停在大腿上不動了,再仔細聽,她聽到了刀劍砰砰的交齒聲。
“有人嗎,有人在嗎?”鈴兒試著喊了兩聲,沒有人回應。樹梢被微風一吹,發出沙啞的低鳴聲,仿佛是對她問話的回答,風從身後刮過,好像有人在背後拍了拍她的肩膀,把她本來就不大的膽子都嚇破了。她搖了搖頭,讓自己不去想,眼睛都不敢睜,抱著頭往前跑去,那刀劍聲怎麼也揮不掉,不僅跟在她的身後,還在她的前後左右,她既不敢管也沒有心思管,一旦發生跟掉腦袋有關的事,她一向跑得比誰都快。腳底被絆了一下,一個跟頭栽倒在地上,抬起頭時才看清絆倒她的是個死人。
“啊。啊。啊。”
連續的三聲啊,像是什麼奇怪的法術,將眼前二十幾個人都凍住,他們都用同樣驚詫的眼光看著她,隨即就恢複了拿刀之人該有的平靜。
“我,我,我什麼都沒看到。”齊刷刷銀色的刀劍,嚇得她舌頭打了結,她雙手捂住眼睛,努力吞咽著口水,才將一句話結結巴巴地從嗓子眼裡擠出。
這**裸的裝聾作啞讓眼前這些拿刀的漢子停頓了幾秒鐘,似乎他們也對自己所做之事生出了羞愧之心。用刀的本能戰勝了良知,一股殺氣撲麵而來,一身高五尺,黑紗遮麵的男子像拉滿的弓一樣迅速撲向她,鈴兒看到兩條又黑又粗的眉毛,眼睛像鵝卵石一樣大,眼珠很黑,透過指縫,她看到舉過頭頂的掌心,她後退了兩步,已經來不及轉身,她的心都要跳出來了,能聽到左右心室在撲通撲通地你擁我擠,似乎誰都不想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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