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辛彥之被叫到了緣遙麵前。眼前的辛彥之仿佛換了一個人,他穿了一身藏青色暗紋錦袍,腰間束著蘇繡腰帶,腰帶上麵綴著一塊白玉佩,一頭烏發用玉冠束起。身高與緣遙相仿,白淨的皮膚,讓緣遙並不相信他是奴隸,他臉上依然是一副嚴肅的表情,終日,他都是這張臉。狹長的眼睛或許是在想什麼事情,眼神有力。
“今日你跟本王出去。”緣遙說話從來都是帶著命令的口吻,不容許有疑問和反駁。“本王讓你背的奏章可有記下?”
辛彥之想起前幾日也是在這間屋子裡,緣遙扔給他一本竹簡,辛彥之打開來,眼前的文字書寫整齊,像一幅秀美的畫,筆畫圓潤,挺遒流暢,筆筆如鐵線,端莊嚴謹,有實有虛。“兒臣近聞國婚已定,國事者,即貿然相托,幾近兒戲。兒臣複乞父王,另擇良配,上合天心,下安社稷。”辛彥之讀著,額頭上已經冒出了豆大的汗珠,這是抗婚的奏折,難道,是要派他去做信使?
“牢記在心。”辛彥之彆無選擇的回答。來這裡大概有五日了,他對這裡所有的一切都還是裝著戒備心。他發現,這個天寒地凍的鬼地方很大,雖然走了三次後,辛彥之已把這裡大概的路和地形都裝到了腦子裡。但要離開這裡,毫無頭緒,跟他接觸最多的人是阿郭。他依舊記得昨天阿郭聽到他名字時的吃驚,一口水直接噴到了地上。
“你是辛家的?”
“是辛家的。”辛彥之不理解阿郭瞪圓的雙眼中露出來的驚訝。
“太史辛勖是你什麼人?”
“不認識。”這個名字辛彥之第一次聽說。
從辛彥之嘴裡聽到不認識這三個字,阿郭才放心繼續喝水。
“你在這裡住了很久?”辛彥之走到阿郭身旁。
“也不久。”阿郭在擦拭他的劍,沒有看辛彥之。
“你是殿下的護衛?”辛彥之無奈,隻好不停地沒話找話說,心中覺得主動找人說話還真是累,都是這麼寡言的人。
“算是吧。”阿郭漫不經心地說。
幾句話之後,辛彥之並沒有得到他想要的,有一點是肯定的,阿郭同樣對他抱著戒備的心。他回答任何問題都很敷衍,按理說,護衛殿下是件神聖而自豪的事,他卻說得這麼含糊,不了解的人還會覺得這個護衛不忠誠。
“你在殿下身邊幾年了?”辛彥之邊提問邊打噴嚏,墨巒府地的寒氣在三伏天凍得他瑟瑟發抖,從早到晚有打不停的噴嚏,擦不完的鼻涕。
“有十年。”不知是惜言還是不善言談,每句話都是三個字。
“你多大?”辛彥之擰著眉頭,眼前這個少年看上去也不過十七八的樣子,他做了殿下十年的護衛。
“十九。”阿郭倒是熱情,對辛彥之的問題有問必答。
“還真是從小培養。”辛彥之眼睛瞪大了,吃驚地看著他。一個在王子身邊待了十年的人,定是有著難以撼動的忠誠,要逃離這裡,辛彥之想想都很難。
辛彥之目光移到阿郭臉上,他看上去憨厚而老實,阿郭作為一個庶人,能在殿下身邊待上十年,跟他能守得住自己的嘴巴不無關係。
“該回宮了。”緣遙一抬手,阻斷了阿郭的話。
辛彥之快速打量了這主仆二人一眼,能離開這裡,原本是一件好事,阿郭臉上的神情卻是如此凝重。他皺了皺眉頭,是要殺他了嗎?他脖子上的喉結動了一下,能看出來,他用力吞了一口口水,他臉上還是剛才那副神情。辛彥之抬頭看著緣遙,他眼睛瞪得比方才大了一些,看來,他猜的沒錯,他會變成一個隨時都可能掉腦袋、或許還要會行刺的信使。在第一日來到這裡時,他已經領著王命在跟阿郭學劍術。
“學劍術之前,要先練丹功。”阿郭做了一個示範,“左足向左開一步,與肩同寬,平行而立,身體微下蹬,膝稍彎曲,頭直目正,身端氣靜,鬆肩垂時,十指分開,手心向內置與腹前……”
辛彥之感覺自己身子要傾倒了,他不是學武的料子。對這些屏吸靜氣的心法,他學不來,他現在也沒有心思去學這些舞刀弄槍的劍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