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軍佐呢”郤錡進行提問。
士匄答道:“傍晚出了宮城,連夜趕回封地途中。”
今夜無疑是要發生大事。
郤錡很納悶範氏來的怎麼是士匄這位宗子,不是宗主士燮親自過來。
畢竟,士匄儘管會繼承士燮的一切,宗子與宗主的份量仍舊是天差地彆。
“連夜去了封地?這是提前知道了什麼吧。”郤錡曆來是有什麼說什麼,問道:“那你為什麼要過來。”
範氏近期並沒有發生什麼大事,不需要士燮急迫回去封地處理。
那麼,他人認為範氏不想參與任何事情,是不是一個有依據的推測呢?
如果範氏不想參與任何聯合,士匄受到邀請,明知道郤錡、中行偃、智罃、郤至這幾位卿大夫在場,願意在受到邀請之後過來,是不是不像要躲避該有的樣子?
士匄確實知道都有誰會在,也明確得到過士燮的指示,範氏絕不參與任何形式的內鬥。他之所以會過來,根本原因是不甘寂寞,再來多少是怕範氏會被端上餐桌。
現在,郤錡當麵進行提問,該怎麼讓士匄來回答?
其餘人,他們得知士燮連夜返回封地,不得不進行相關的思考。
仍舊是那一句話,範氏近期並沒有發生什麼事情,不用搞到士燮逃也似得連夜返回封地。
換一個方向來說,是不是士燮提前察覺到了什麼,回去封地是為了安全考慮,也能是回去封地避免有人邀請結盟。
士匄好一會沒有能夠給郤錡一個答案。
現場的人都需要士匄給予答案,沒有人會在這個時候站出來解圍。
講真話,士匄已經後悔過來,隻是既然過來了,怎麼可能不給任何理由又走。
即便是樓令有安排人在各個城門盯梢,事先根本不知道士燮已經離開都城。
不過,哪怕樓令得知士燮離開都城,一樣會派人前去範氏知會。
是知會,不是提出邀請。
樓令會告訴範氏在發生什麼事情,選擇權交給範氏留在“新田”的主事人。
看現在的情況,沒有人事先知曉士燮離開的消息,隻能說士燮安排得很隱秘。
“我……”士匄不止身份跟郤錡不對等,年紀上也太年輕。他看上去非常緊張,顫抖著臉頰說道:“我受到邀請,就過來了啊。”
這屬於是大實話了。
郤錡看向樓令,問道:“你沒有提前告知發生什麼事嗎?”
樓令搖頭說道:“我隻說你們在,其餘沒有說。”
心裡非常緊張又感到情緒窘迫的士匄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這一問出來,士匄立刻就後悔了。
一家之主交代得很清楚,範氏不想參與任何事情。
士匄這麼一提問,變得不想參與都不行了。
“你來說。”郤錡對樓令進行示意。
樓令沒有馬上闡述,看著士匄一臉認真地問道:“你能夠拿範氏的主意嗎?”
士匄不是那麼確定地答道:“能……吧?”
宗子一旦答應了什麼,哪怕宗主再不樂意,家族都該履行承諾。
當前是榮華富貴一起享受,挖了坑就闔家埋一塊的時代。
應該說,一直到法律完善的現代,家裡一旦有人犯了事,哪怕沒有闔家埋一塊的嚴重性,一樣會從其它形式波及到家裡人。
錯了,還是對的?
或者應該說:一家人,有好處的時候一塊享受,等出了事卻各論各的,合理嗎?
隻是吧,總有倒黴的人明明什麼都沒有享受到,家人惹禍卻會被殃及魚池。
樓令看了看其他人,重新將目光移動到士匄身上,說道:“發生的事情很大很嚴重,參與進來可能會有好處,往壞的方向發展則是壞處極大。”
這讓士匄下意識環顧眾人一圈,看到每一個人臉上的表情都一致的嚴肅,不由心裡就是一緊。
“範氏並不了解相關的事情。”樓令不是要當好人,隻是必須有這樣的態度,說道:“如果範氏不想參與,沒有人會有意見,對嗎?”
大家已經知道樓令在做什麼。
中行偃看向表情淩亂的士匄,心裡想道:“令這是將士匄徹底架起來了。”
來自同一個家族的智罃應該也是那樣的想法?
至於郤錡和郤至,他倆隻光欣賞士匄這般窘迫的模樣,覺得甚是好笑了。
隻是,天地良心,樓令並沒有架起士匄的想法,真心就是給予士匄一個自行選擇的機會。
幾方的想法不同,態度也有區彆,各自表達出自己態度。
總得來說就是,士匄完全可以選擇離開。
“我留下。”士匄最終做出決定。
士匄經曆了很艱難的心路曆程,儘管心情無比忐忑,還是知道碰上了大事,躲避絕對不是最佳的選項。
大家族繼承人該有的素質,看著士匄並不缺。
“郤氏和旬氏都是直接參與者!這兩個家族進行了聯合,不管國內還是國外,有誰能夠贏得了他們?”士匄不用多想其它,隻需要肯定這一點就足夠了。
有什麼難以理解的地方嗎?這就好比如世界第一和世界第三結了盟,有世界第一進行兜底,即便要對付的是世界第二,不出意外會成為最終勝利者。
格局就是這般,需要考慮的就是參與進去會付出多少,能夠得到多大的收獲,幾乎不用擔憂輸掉。
“我家的實力也不弱啊!”士匄認定範氏參與進去,變成郤氏、旬氏和範氏的聯盟,完全就是穩贏了。
事後,士匄需要考慮的事情是怎麼跟士燮進行解釋而已。
能夠對範氏有利,士匄覺得自己爹頂多是罵一罵,對自己未來掌權範氏則是一件大好事。
畢竟,誰不想自己的繼承人辦成了事情?沒有繼位之前就辦成大事,無疑會獲得巨大的威望,掌權之後族人或家臣會有更高的服從度。
這裡可以看出一點,範氏父子性格迥異,麵對當前時局的看法互相矛盾。
直白說就是,作為父親的士燮想苟,身為兒子的士匄卻是想要衝衝衝。
有一個疑問,士匄真的能夠拿範氏的主意嗎?看士匄的身份就應該有答案,他是範氏的宗子。
當前不是將繼承人當棄子就能夠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時代,願意獻祭一家之主都要看他人願不願意就此打住。
因此就是:士匄雖然不能拿範氏的主意,但是拉範氏下水的份量卻是一定足夠了。
在士匄進行表態之後,樓令才將一係列事情講出來。
整個闡述過程超過兩刻鐘,裡麵包含樓令個人的一些猜想。
“你確定嗎?”中行偃中間沒有打斷,等樓令說完才提問。
樓令反問道:“上軍佐指的是哪一件事情?”
“君上要使用刺殺的手段對付卿大夫。”中行偃說道。
如果是聚會之前,樓令哪怕再篤定都不會表態。
現在的情況不一樣了。
儘管是智罃和郤至提議來樓氏家宅商議,樓令卻是作為東道主。
這種大事在樓氏家宅內商議,無論樓令再怎麼閃閃躲躲,隻要事後是失敗的結局,怎麼都逃不過闔家整整齊齊入土的下場。
樓令很乾脆地說道:“我十分確定。”
極其肯定的答案讓中行偃陷入了沉默。
不用問證據或人證?中行偃隻需要知道有那麼多份量足夠的人在場,樓令萬般沒有信口雌黃的膽量。
“欒書一定是目標之一。”郤至想嚴肅,嘴角卻是壓不住,繼續往下說道:“不好判斷還有誰。”
郤至的一句話讓眾人思考起來。
事先有所猜測卻是掌握信息不多的士匄,他聽完樓令的闡述變成一副呆愣的模樣。
一國之君要使用非常手段殺死大臣,哪怕是在經常發生類似事情的楚國、吳國或越國,任何人聽來都會覺得駭人聽聞。
刺殺在吳國和越國發生得非常頻繁,幾乎成為兩國的文化之一。
距離吳國和越國非常近的楚國,他們其實就是受到兩個鄰國的影響,怎麼控製都控製不了。
中原的列國不能說完全沒有發生過刺殺,隻是絕對算不上有刺殺之風。
中原列國出現過不少昏君,想要除掉某個臣子,絕大多數是明晃晃讓封君召集軍隊將那個家族覆滅,頂多就是留下一些無關緊要的人,維持對先祖的祭祀。
這是有“存亡絕續”那麼一種理念,並非是因為心慈手軟。
“君上竟然要那樣做!?”士匄完全不懷疑事情的準確性。
那麼多重量級的人在場,嚴肅地商討同一件事情,怎麼可能會是假的呢?
換而言之,哪怕事情是假的,有在場參與商討的這些人,最後也會變成真的。
郤錡很公道地說:“我家、欒氏、韓氏不再為公族,君上手中幾乎沒有權柄,並且君上還十分年輕,稍微有人一蠱惑,完全做得出來。”
現場除了郤至臉色如常,其餘人多少有些尷尬。
事實就是那樣,不管他們用什麼理由掩飾,真的就是侵占了一國之君的權柄,乃至於沒少侵害物質上的利益。
他們捫心自問,一旦互相換了位置,自己也乾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