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錡給魏氏帶來的麻煩可不小,一個不慎就要被端上餐桌被分食的那種。
原版曆史上,魏氏的麻煩被更大的麻煩所頂替。
也就是胥童、長魚矯夥同晉君壽曼更多的寵臣得到命令,他們在晉君壽曼邀請郤錡、郤至和郤犨到宮城的時候,將三人給殘忍地殺害了。
那並不算完。
在晉君壽曼示意寵臣殺死郤氏的一叔二侄之後,徹底瘋狂了的那些寵臣還想對其餘卿大夫動手,尤其是想殺掉欒書這位中軍將,遭到了晉君壽曼的製止。
先埋伏再邀請大臣到宮城內,隨後實施殺戮的操作,完全是晉君壽曼跟晉景公學的。
晉景公也是在宮城內設局,下令讓趙莊姬召喚趙同和趙括入宮,隨後在趙莊姬居住的“下宮”乾掉趙同和趙括,一下子讓趙氏陷入群龍無首的境地。
所以了,不管是原版的曆史,還是樓令所在的這個曆史版本,晉君壽曼想在宮城設局埋伏卿大夫,絕不能夠說晉君壽曼異想天開,硬要說隻是晉君壽曼沒有考慮更多。
所謂的更多的是,晉景公有把握在殺掉卿大夫之後,良好地來收拾局麵;晉君壽曼大概就想到要殺死卿大夫,事後怎麼收拾殘局則是沒有去想,或者想得太過簡單了。
“魏氏是誰來了?”智罃覺得應該不是魏顆這個宗子。
是的,宗子的身份很高,頭頂卻還有小宗之主以及宗主。
一個家族不是沒人可用的話,一些事情上是能夠讓宗子出麵,碰上了真正的大事卻也不能夠讓宗子去處理,會顯示出這個家族無人可用的局麵。
魏氏的宗主魏口患病,一直待在“魏”地遙控家族的一切。
以前的魏口可以那樣。
魏氏正麵臨著大危機,哪怕是魏口病得無法動彈,隻要能夠開口講話,怎麼都該踏出家門了。
“應該是魏氏之主。”樓令說道。
樓氏與魏氏合作是由魏顆這位魏氏宗子來商談與敲定,哪怕知道魏口已經有二十多年沒有離開“魏”地的府宅一步,很難不讓樓令覺得魏氏缺乏誠意。
另外,樓氏與魏氏的合作並沒有書以文字,看著更像是一種默契。
國與國的結盟才會有國書。
家族與家族結盟曆來不會書以文字,采取的方式是以家族信譽當背書。
因為家族結盟的模式是那樣,一個家族的家主不露麵,確確實實會顯得極度沒有誠意。
樓令知道怎麼回事,無非是樓氏看似發展了起來,隻是沒有展露過真正的實力。
因此,魏氏由宗子魏顆來跟樓氏家主商討和敲定,頂多就算是一種意向,沒有真正一錘定音。
等樓氏在“赭丘之戰”展露了實力,不出意外某天魏口會出現在樓令麵前,兩家正式歃血為盟。
那不是出了意外了嗎?魏錡的所作所為不止讓魏氏陷入大危機,還打亂了樓氏與魏氏的合作。
在魏氏出現危機之後,樓令拉了魏氏一把,接下來兩家商談,無疑會讓魏氏落到不利地位。
魏氏連這一關都過不去,樓氏與魏氏的結盟自然是無從談起。
那樣一來,魏氏一定要先解決完自己的麻煩,魏口再跟樓令正式見麵。
“回去吧?”智罃提議。
樓令沒有意見。
在當下的時局,份量足夠的人私下會麵,一定會讓人多想。
兩人並沒有一塊回到營地,半途很刻意地分開了。
樓令回到營地的時候,營帳以及該布置的設施已經完成。
來到“周陽”附近的各個家族,他們並不是擠在一塊紮營。
大多數家族自己選個地方,少量關係親密的家族合駐一個營地,曠野之上也就能夠看到幾個營地占據了一塊地皮紮起營區。
因為不是戰時狀態,外圍自然沒有欄柵,隻是一定會圈起一層籬笆牆。
遠古到春秋,野外的動物極其泛濫,不缺各種各樣的猛獸。
在一開始,築城的時候建設城牆,真的不是為了爆發戰爭的防禦考慮,其實是為了更好的防止野獸突進城中搞破壞。所以最開始之初的城牆就是一層薄薄的土牆,後來出於城防考慮才變得越高越厚。
在野外駐營不紮一圈籬笆或欄柵?等著睡覺的時候,發生什麼動物衝擊營帳,隻能說是概率極大的事情。
按照一直以來的慣例,數十、上百或更多人在野外進行駐營,自然是周邊的樹木又倒了血黴,遭到了數量不少的砍伐。
“中軍尉。”魏顆問清楚哪個是樓氏的營地,特地過來進行了拜訪。
樓令沒有親自出去營帳外迎接,隻是等魏顆進來的時候,站起來表示一定的尊重。
隻不過,知道魏顆到來,樓氏總是要有份量足夠的人相迎,去的人是樓武。
倒不是樓令覺得魏氏落魄了,抖了起來開始擺譜。
主要是樓令猜測魏口親自到來。
魏顆代表魏氏的時候,他的身份與卿大夫之外的各個家主對等。
換作是魏口也在同一個地方,作為宗子的魏顆自然不再代表魏氏,變成了魏氏的次級人物,得到的待遇肯定有所變化。“中軍尉這是猜到我父來了?”魏顆笑著主動提到樓令接待自己的變化。
樓令臉上同樣帶著微笑,說道:“你們來的時候,我與下軍佐看到了。”
這算是給予一個合情合理的篤定解釋。
沒有這個解釋,魏氏落魄的時候,魏顆可以將不滿藏在心裡;等魏氏度過了危機,哪一天魏氏自認為比樓氏強大,極可能魏顆就要算舊賬了。
在我落魄的時候,你對我愛搭不理;等我重新變得強大,有可能不止是要讓你高攀不起。
彆以為沒有這種人,應該說這種人可能不在少數。
魏顆坐好,注視著樓令,說道:“我們得知這邊聚會,沒有得到邀請主動過來了。”
確實。
作為聚會的召集者,郤錡已經說過沒有對魏氏進行邀請。
樓令知道魏顆渴望從自己這邊得到為什麼進行聚會的答案,內心裡斟酌了一番,說道:“如果上軍將讓你們留下來,我願意將一些事情告訴你們。”
這是應有之意。
隻有魏氏能夠留下來,並且郤氏、旬氏、範氏願意讓魏氏參與進來,魏氏才有資格獲知發生過什麼事情和即將發生什麼事情。
如果魏氏沒有資格參與,他們知道得越多,下場必然會越慘。
“我不說,不是在拿喬。你懂嗎?”樓令認為還是說清楚最好,免得朋友做不成,相反要成為仇人。
因為不知道正在發生什麼事情,一開始魏顆見樓令絲毫不肯透露,講實話就是知道不該怪樓令,問題是內心裡難免有了怨氣。
在魏顆看來,他與樓令相處得並不錯,魏氏與樓氏沒有解除合作,一些小事都不願意透露,隻能是樓令蔑視麻煩纏身的魏氏了。
等樓令講明白,一下子讓魏顆明白了意思。
話都那樣說了,魏顆還能夠不明白這一次聚會的級彆嗎?
隻是呢,魏顆缺乏相應的信息,沒有基礎進行什麼判斷。
知道正在發生或者將要發生什麼大事,對於魏氏來講就已經完全足夠。
魏顆隻需要確認一件事情,知道很突兀和為難,還是開口問道:“與我家有關嗎?”
沒有等樓令回答,說完頓了頓的魏顆祈求似得說道:“無論中軍尉回不回答,魏氏都欠中軍尉的大人情。”
到現如今,魏氏已經有兩次欠下樓氏的人情,再多欠一次,也許對魏氏是更大的好事。
樓令稍微猶豫才說道:“可以跟魏氏有關。”
換而言之,能夠與魏氏無關。
魏顆從樓令的回答品味出來,可以參與進去的話,對魏氏會是一件好事。
“多謝!”魏顆站起來慎重行禮,保持彎腰行禮的姿勢一小會,重新站好再行一禮,隨後轉身快步離去。
全程在場的樓武硬是沒有看懂發生了什麼事情。
等魏顆離開之後,樓武問道:“父親,他怎麼急匆匆來,又一臉慌忙地離去?”
樓令:“……”
自家兒子看著不太聰明的樣子,可是這個鍋要樓令自己來背。
樓武從小到大的培養過程傾向於武力,其它方麵涉及不深。
明知道兒子資質和性格的樓令沒有去加強或校正,難道不是應該背負最大的責任嗎?
還是那一句話,樓令知道對不起樓武,隻是仍舊不會感到後悔。
當肩上背負的東西足夠多之後,數百、數千、十萬或以上的人靠自己吃飯或保證安全,不可避免就要決定去犧牲誰,完全沒有可能讓所有人都過得幸福或沒有遺憾。
隻是……,說虛偽什麼都好,樓令看到樓武那樣子,心裡仍然會感到難過。
難過卻不代表樓令會進行什麼改變或補救,一切隻因為他肩負太多。
“作為我的兒子,他注定會失去一些,換取得到更多。”樓令一直都知道等樓武成為小宗之主,該分去什麼樣的族人和家臣。
距離夜幕降臨還有一段時間。
重新回到營地的樓令,時不時招待過來致意或問候的人。
其實,樓令也需要在得知誰來了,前往進行拜訪。
有那麼一個改變,這個改變就是隨著樓令地位一再變高,需要他主動去拜訪的人變得越來越少,來拜訪的人卻是變得越來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