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楚國君臣看來,東南一隅的吳國壓根不配當他們的對手,自然不會因為察覺到吳國有軍事行動,搞得楚國需要全力應對吳國,沒有多餘的兵力北上救援正在挨打的陳國和蔡國。
當然了,楚國今年本有計劃給予吳國足夠大的教訓,令尹子重率軍約四千準備東進,雙方暫時沒有正式開打。
從楚國隻願意出兵四千左右去教訓吳國,能夠看出楚國君臣有多麼看不起吳國了吧?
隻是出兵四千的規模,怎麼用得著令尹子重去統兵?那就要談一談楚國當前的內部政治格局了。
楚國連續兩次慘敗在與晉國的交戰之中,一定要有人站出來承擔責任。
兩次慘敗都是楚君審親征的狀態,可是作為一國之君哪能擔責,肯定是要將黑鍋甩到足夠分量的大臣頭上了。
“桐丘之戰”被迫承擔責任的人是子反,他自己行為不正,再被子重推出去背鍋。
“鄢陵之戰”打完,子重可沒有足夠分量的替死鬼,隻能自己承擔相應的責任。
子重沒有像子反那樣自戕,用以死賠罪的方式了結,後麵不可避免會遭到一再的針對。
比如,各個家族都向南入侵,用掠奪各種越的方式恢複元氣,子重卻被排除在外。
所以了,幾乎所有家族都在南方獲取收獲的時候,子重要麼是率軍北上,不然就是待在國內。
那其實是一種排斥和侮辱。
如果子重有自尊心,他早該病死了。
到了現在的階段,不願意病死的子重,淪落到以令尹的身份統率四千規模的部隊,再去找小國寡民的麻煩。
小國寡民?現階段的楚國確實是那麼看待吳國,看不起的同時,由心地進行鄙視。
而楚國在得知陳國和蔡國遭到鄭國入侵的時候,之所以沒有北上救援,跟去年子重率軍圍困“新鄭”,鄭國君臣沒有投降有關。
鄭國突然間變得硬氣,怎麼可能不會讓楚國君臣進行思考呢?
楚國君臣思考下來的結論是,他們確實是傷了元氣,暫時無法與晉國正麵交鋒。
所以了,楚國君臣一致認為應該避免與晉軍發生實際交戰,他們正在針對南方的各種越,期望可以快點恢複元氣。
那麼,楚國無法逼迫鄭國投降,乾脆就選擇暫時放下,甚至連陳國或蔡國遭遇入侵都沒有出兵救援了。
楚國現在的格局是什麼樣,很容易看出來了吧?
他們致力於儘快恢複元氣,同時針對子重所在的家族,沒有閒功夫再去做其它,講事實就是想做也有心無力。
這裡多少也是楚人的民族性格在支撐,願意拋棄虛假的麵子,更注重於實際。
換作是晉國麵臨如同楚國一般的情況,僅僅是為了麵子也會進行死撐,乃至於掏光家底來維持體麵。
“一點北上的跡象都沒有發現,他們這是放棄陳國和蔡國了?”郤至尋找渠道了解楚國正在做什麼,將獲得情況彙集起來,得出這個判斷。
集結起來的楚軍,他們屯駐在“方城”附近。
這個“方城”不是一座城池,那是總長度約三百五十公裡的長城。
是不是發現了什麼新奇的事情?
沒錯!
在北方長城沒有修建起來的年代,楚國在西北部修築了這麼一道防禦鏈。
隻不過,以楚國的命名叫“方城”而已。
另外,北方的長城是各個國家修建,等始皇帝一統天下再連接起來,又區分新長城與舊長城。
並不是之前所有的長城都得到保留,始皇帝在鏈接原有長城的時候,其實是拋棄掉不少舊長城的。
那也是局勢的不同,產生了新的需要。
原先列國是龜縮狀態,他們的長城修在南邊一些。
等天下一統,秦國大體上是向北擴張的態勢,新長城自然是往更北邊修。
對了,可能很多人不知道一點,也就是秦國滅掉趙國,原先被趙國統治的一些疆域被匈奴占去,直至秦國滅亡都未重新收複。
論接收遺產再開疆拓土,曆朝曆代隻有漢、隋、唐、明做到,其他朝代嘛……
為什麼不提滿清?滿清存在的時候是滿人的國家,並不是其他族裔的國家。
楚國修築“方城”是為了什麼?並不是專門用來防禦晉國的入侵。
晉國與楚國並不實際接壤,實際上晉軍也沒有打進楚國本土的例子。
真實的情況是什麼?楚國選在當地修築“方城”是用來防禦戎人和狄人,解決了來自戎人和狄人的威脅,可以拿出更多的力量跟齊國展開爭霸。
現在,楚國的爭霸對手不過是從齊國換成了晉國,隨著各種戎人和狄人衰弱,用來防禦戎人和狄人的“方城”起到了新的作用。
所以是什麼?為了抵禦異邦的襲擾,率先修築長城的國家真不是北方的各國,其實是楚國啊!
隨著楚國陷入虛弱狀態,早先修築起來的“方城”,它將變成防禦晉軍南下的重要組成部分之一。
“我們不能進入陳國或蔡國。”郤錡提出這個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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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令附和道“中軍將所言極是。我們不需要陳國和蔡國。”
關於這一點,上一次就讓晉國君臣吃到了教訓。
陳國或蔡國離晉國實在是太遠了!
成了陳國或蔡國老大的晉國,一旦楚國入侵陳國或蔡國,很難不出兵救援。
因為晉國距離陳國和蔡國太遠,楚國離陳國和蔡國太近,必須進行救援的晉國出兵少了有極大的風險,出兵多了一旦楚軍不交戰又白白耗費資源。
“楚國不救援陳國和蔡國,可能會讓鄭國坐大。”中行偃說道。
對此,其餘人心知肚明,隻是在可以容忍的範圍之內。
晉國一去,陳國和蔡國會秒速投降,變成晉國的小弟。
鄭國是晉國的小弟,指使自家的小弟去攻打楚國的小弟,無論楚國有沒有出兵救援,丟的都是楚國的麵子。
想讓馬兒跑,必須要喂草,是吧?
晉國不信任鄭國,不代表鄭國出了力,一點好處都不讓鄭國吃到。
無論是作為中原霸主或是天下霸主,晉國一直能吃到肉願意讓小弟喝湯,真不是隻憑武力進行鎮壓。
中行偃見沒有人搭腔,轉而問道“我們待到楚國與吳國的交戰出現結果?”
他們現在已經大致知道局勢了。
楚國出兵不到四千,子重擔任統帥。
吳國出動約兩萬的規模,他們待在“鴆茲”等著埋伏前來的楚軍。
“四千對兩萬,吳國有那麼差嗎?”郤至並不了解吳國,無法進行判斷。
至於楚國?他們是晉國的老對手,身為晉國的大臣怎麼可能沒有相關概念。
“根據巫臣的說法,吳軍極其擅長偷襲,並且不吝於使用各種手段。”樓令不了解史上‘鴆茲之戰’的結果,願意根據已知的情報進行猜測,說道“我想,楚軍也許會是先勝後敗的結局。”
當然不是樓令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他從兩國的態度和已知統帥的性格進行猜測罷了。
當前的楚國非但沒有將吳國視為對手,並且還極其輕視。
吳國是一個什麼道理都不講的國家,他們確確實實也是極其喜歡用偷襲、埋伏、欺詐等手段進行戰爭的一個國家。
今年的楚國隻是出動不到四千兵力的規模,結果卻是選擇走水陸並進的方式東進,等同於自行分了兵。
樓令從申公巫臣那裡得知一點,吳國的水師力量並不弱小,再以多打少,很是有得打。
吳國深知楚國的強大,每一次與楚軍較量都是竭儘全力。
那麼,輕視吳國的子重,他統率的兵力本就少,又先進行分兵,態度就已經決定了戰役的結果。
兩個月後。
仍然駐紮在“鄢陵”的晉國高層收到消息,楚軍果然是先勝後敗。
那是子重分兵兩路進發,勢如破竹進軍到衡山腳下。
取得那種成績的子重設宴款待出征的部隊,隨後丟下部隊先行凱旋。
等子重離開之後,留在當地的楚軍主將變成鄧廖。
子重在離開前吩咐鄧廖繼續入侵吳國,鄧廖自然照辦。
結果是,鄧廖率軍繼續向東,吳軍卻是有一支軍隊從水道繞路到楚軍的後路,並且鄧廖在受到吳軍的埋伏後,吳軍實施兩麵包夾擊潰了楚軍。
擊敗楚軍的吳軍並沒有停止腳步。
吳軍向西收複之前丟失的“梅裡”、“鴆茲”兩地,並且攻克了楚國的“駕”地,再一次威脅到了“巢”地的安全。
在晉國高層得知戰役結果之前,吳軍正在朝楚國的“舒”地進發。
沒有料到會戰敗的楚國廟堂,他們得知前方戰敗,吳軍又再一次威脅到“朝”地的安全,能夠想象到會有多麼暴跳如雷。
楚國在吃虧後,願不願意承認大意了且不提,他們一定會集結大軍,派去驅趕入侵本土的吳軍。
“被你料中了。”郤錡說完,臉上出現厭惡表情,不是討厭樓令,說道“吳人比鄭人更可惡。”
他們是中原的貴族,哪怕自己壞事乾儘,仍舊會本能地排斥一切不守規矩的人。
吳軍本就是以多打少,過程中還各種手段,在中原貴族看來一點都不榮譽,贏得極其的可恥。
“楚國會再次出兵嗎?”中行偃猜測道。
那根本是不用猜的答案。
再一次被吳國敲了一記悶棍的楚國,楚國君臣怎麼可能忍得下那口氣?
晉國高層現在需要商議的事情是,他們要不要南下。
對於要不要繼續南下,晉國高層已經商議了好多天,在郤錡沒有做出決定前,不會有最終的結論。
“楚國明顯又變成蠻夷,不能以常理視之。我們不是在趁人之危,對待蠻夷也沒有趁人之危這個說法。”樓令先定下這個基調,再說道“南下吧!”
已知的的情況是,楚國暫時沒有抽調駐紮在“方城”一線的部隊,他們分成三股駐紮在“呂”、“申”、“陽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