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來到“王野”。
這一邊,以晉軍為首的聯軍早就準備完畢,隻等周天子前來檢閱。
等待檢閱的軍隊,他們以國家形式各自占了一塊地皮,有的已經整裝且隊伍整齊,不少則是胡亂湊堆或是顯得亂糟糟。
從現場的情況來看,沒有疑問就是晉軍顯得更有紀律性,同時國家越弱就看上去更加亂七八糟。
有那麼一個顯眼包,他們就是中等強國的魯國。
來自魯國的軍隊,他們當中竟然有人在現場展開辯論,辯論者高聲說話,邊上圍著一圈圈的人。
這是哪裡?
他們過來是要乾什麼?
哪怕是周天子與眾諸侯暫時未到場,難道魯軍對演武十分熟稔,可以極短時間內排好方陣嗎?
如果不能的話,是不是該抓緊時間準備,怎麼還一處處搞了野外辯論會啊?
那些展開辯論的人,辯論主題大多是天下局勢,例如晉國強大將給天下帶來什麼,楚國陷入頹勢又是會起到什麼影響。
其實,辯論那些挺好,就是場合有點不對。
乃至於有辯論雙方誰也說服不了誰,當場給打了起來,連周天子與眾諸侯到場都沒有停手。
人一多,千奇百怪的事情就不會少,魯人當顯眼包隻是因為作為中等強國,一些小國乾什麼惹不來太大的關注度。
幸虧是當地的空間足夠,地勢看上去也是相對平坦,要不然可無法容納下十萬以上的大軍。
十萬?
晉軍南下並未曆經殘酷的大戰,不管是以擄掠為目的,還是對楚軍進行追擊,損員並不顯得嚴重,甚至死傷在交戰中的人都不比生病的人數多。
出征的七萬五千晉軍,能夠站起來並走動一律參與閱兵,人數達到七萬一千有餘。
缺失的那些,戰死的人三百多,傷殘了一百多,失蹤了六十七人,餘下是傷病無法參與閱兵,又以生病狀態居多。
有一點不得不提,境外征戰一旦失蹤,班師回國之前沒有出現,或是敵軍沒有派人要贖金,一般就視為戰死,每一個國家都是這麼定義。
一同南下的列國,齊國、宋國、衛國、魯國各自出動一個“軍”的規模,隻是他們的一個“軍”滿編為一萬兩千五百人;其餘國家的部隊少一些,多的一個“師(2500)”,少的兩個“卒(1卒100)”。
加上來自各個國家的部隊,參與閱兵的軍隊數量合起來約是十一萬人。
這是時隔百多年以來,首次有超過十萬的軍隊在“王野”等待周天子的檢閱,甚至遠比以往接受周天子檢閱的部隊更多。
那當然是晉國進行了擴編,一個滿編軍團就頂得上《周禮》製度下的三個軍團。
十一萬多的部隊聚在同一個地方,從一個方向看過去,延伸到了大地的儘頭。
要是上了高處觀看,十多萬大軍占據的麵積絕對超過十五萬平方米,也就是占地約四十五個足球場的大小。
當地有小矮坡,隻是仍然無法將大軍儘收眼底。這是地勢雖然大體平坦,但是一樣存在高低起伏。
“真是……多啊!”姬泄心看著一眼看不到儘頭的軍隊,什麼禮儀幾乎丟了個乾淨,臉上的表情吃驚又興奮,身軀開始抖了起來。
那是亢奮之下才導致的身軀抖動,並非是由於恐懼。
有什麼好恐懼的?
哪怕周王室衰弱了,哪名諸侯腦子壞掉,非要折辱天子。
即便是周王室再不堪,隻要周天子一日是得到承認的天下共主,維持周天子的體麵,等於是在維護諸侯統治的法統。
事實也是那樣,不想掀桌子的話,可以看不起周天子,不能去進行折辱。
那就好比如,作為利益既得集團的一員,非要往死裡撬朝廷的牆角,搞得一旦這個王朝滅亡,他們能保證自己仍舊過得很好嗎?
所以了,理智的權貴隻會利用權柄獲利,隻有充滿野心或腦殘的權貴會儘情破壞現有秩序。
當然了,也有可能是帶著“我死後管他洪水滔天”的想法,壓根就不是多麼在乎。
曆史上秦王折辱周天子?那就是秦國掀了桌子,用那種行為在公示政治主張,可不是一時興起在胡作非為。
“要是寡人能夠指揮得動,那該多好啊!”姬泄心當然知道今非昔比了。
那麼,有天子試圖重新建立自己的權威,恢複屬於天子的權柄嗎?當然有了。
隻不過,一種潮流形成之後,真不是誰有理想就能改變。
看已經形成的結果,無疑是沒有周天子努力成功。
走到東周的曆史階段,諸侯願意頭頂上仍然有一名天子,隻是他們絕不願意對天子唯命是從了。
姬泄心看向正在揮斥方遒的晉君周,對單公朝說道“你教了一個好徒弟。”
單公朝愕然。
該怎麼說呢?
晉國將除了儲君之外的公子送出國,被送出國的公子不少,才有多少被流放的公子或其後裔能返國坐上君位。
在這種現實之下,待在列國生活的晉國公子,第一代的生活質量或許可以得到保障,從公孫開始就會過得比較窘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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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周並非在晉國出生,甚至都不是在周王室出生,後來才被送到單國拜師單公而已。
能夠拜師單公朝的晉周,他其實非常的幸運。
好些晉國的公室成員後裔,他們要麼是舔著臉巴結當地貴族討口飯吃,不然就是被餓死在街頭。
單公朝根本想不到有一天晉周會成為晉君,沒有虧待過這名弟子,要說優待也不至於,洗腦什麼的更是沒有做過。
有師徒的關係存在,單公朝會因為徒弟成了晉君獲得很多好處,說要求晉君周做什麼之類,以為能夠施加那種影響,該是腦子有坑。
先秦到西漢有一名句,叫唯天子可作威作福。
西周時期的天子,他們確實可以作威作福,一個不好就把自己作沒了。
西漢的天子在劉徹一波改造群臣與權貴之後,作威作福上麵被視為理所當然,到末期進行反省,反省到國祚沒了。
論篡國之易,王莽絕對是能夠排名靠前的吧?
在東周?天子早就沒了作威作福的資格,姬泄心純粹就是因為風頭被搶,找單公朝撒撒氣,其餘自己的心裡有數,反正不會直麵諸侯表達不滿。
如果姬泄心直接向諸侯表達不滿?不會有任何的好處,相反撕破臉皮將給周王室帶去無可預估的傷害。
晉君周看上去確實很是意氣風發,身邊的諸侯也願意捧著。
哪怕現如今的晉君周跟虛君差不多,晉國的強大還是讓晉君周可以儘顯意氣風發。
其餘諸侯願意捧,一樣是因為晉國實在太過強大。
至於說晉國的實權掌握在一眾卿大夫手中?有諸侯因為這一點輕慢或侮辱晉君周,以為那些卿大夫會乾看著啊!
晉國曆代的卿大夫無論多麼囂張跋扈,他們在維護晉君的體麵上從未放鬆,尤其是不容他國折辱。
那是他們懂得一個道理,一天還是晉國之臣,不維護國君體麵,等於是在拆自己的台。
所以了,無論晉厲公多麼荒唐,隻要是對外方麵,心裡有再大怨氣的卿大夫,碰上了敢議論的外國之人,動輒就揮軍討伐。
“請天子登台。”
現場臨時用木料搭建了高台,高度並不超過三米,作為現場唯一的標誌性建築。
平台很大,它的左右兩側已經插滿了大纛。
什麼大纛?它們來自列國,準確來說是代表著諸侯。
周天子一樣有大纛,它被插在了正後方的中間。
每一杆大纛都是由動物的皮毛、翎羽和尾巴製作而成,上麵的裝飾品越多,代表著曾經有過多少輝煌的歲月。
拿晉君周的大纛來說,它肯定是繼承自曆代先君,什麼時候消滅了誰,將戰敗者的大纛融合進去,一再在大纛上增加飾品的同時,彰顯了可以展示武功。
因此,屬於晉君周的大纛之上,能夠認得出來的話,會發現有晉國滅掉的諸侯,有來自各種戎或狄、夷、蠻的武功憑證。
現場以代表晉君周和齊君環的大纛在分量上最足,乃至於周天子的大纛都不如。
那是齊國和晉國都有過輝煌,戰場上繳獲的大纛極多。
周天子的大纛為什麼不如晉君或齊君?那是周王室東遷所造成,傳承的大纛丟失,後麵做虛弄假又搞了一個,礙於大家都知道不是真品的關係,再是華麗在他人眼中也會顯得一般般。
平台之上隻站著周天子與諸侯,其餘人等一概站在下方。
郤至一陣子觀察下來,笑嗬嗬講道“彆說,真彆說,君上看著最為有氣度。”
看情況的話,確實是那樣。
畢竟,有其餘諸侯願意捧著,眾星拱月就能夠抬高一個人的地位。
彆說周天子被晾在一旁,場麵看上去就更明顯了。
事實不是那樣嗎?
一個普通人被一幫高官或富豪圍著,哪怕真的是一名普通人,很快也要變得不再普通。
晉君周出奇的享受這種場麵,兩邊臉頰興奮得通紅,一雙眼睛簡直可以發射激光。
這一次搞這種大場麵,晉君周十分的歡喜,心裡已經想著以後再多搞幾次。
郤錡臉上難得有笑容,一邊挽著胡須,一邊說道“極好。”
打從事實上來講,晉君周在這種場合表現得怎麼樣,能夠決定晉國的榮辱。
那是無論晉軍在戰場上打得多好,一旦晉君周在這種場合表現不好,該成為笑話還是會被笑話。
出現狀況之後,即便晉國再怎麼強大,國體都會受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