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國家所夢寐以求的地位,晉國早就已經達成了。
要說不完美的地方在哪裡,肯定是晉國一直在迎接來自楚國的挑戰,並且隨時都有可能失去既有的地位。
晉文公稱霸了嗎?有,隻是時間非常短。
其實,晉國真正崛起的時間節點是在晉襄公時代。
這位不講武德的晉襄公,他的思維中沒有太強的道德觀念,完全是怎麼做對晉國有利,毫不猶豫就去那麼乾了。
春秋曆史上第一場伏擊戰就是在晉襄公的點頭下實施,先氏的先軫也是在那一場“崤之戰”獲得“戰神”的稱號。
由於當時的秦國是趁晉國國喪對鄭國實施偷襲的關係,天下人認定是秦國先壞了規矩,秦軍的意圖被鄭國洞悉選擇撤軍的途中滅掉滑國,世人並未苛責晉軍對秦軍實施伏擊,反而是一眾叫好的輿論。
晉國在晉襄公不擇手段的方式下崛起,隨後的晉靈公繼續開疆拓土,有了晉國最初的基本盤。
土地和人口得到極大增加的晉國,有了將秦國堵在西邊一隅的戰略環境,隨後調頭對楚國和中原列國一再征戰,一直等到晉景公時期才真正坐實了天下霸主的名號。
隻不過,晉景公作為晉國之君之前,晉國內部已經產生了極大的隱患,迫使晉景公尋求解決的方法。
晉景公的行動很難判斷有沒有成效,反正在他當政時期晉國一度丟掉了天下霸主的寶座,後麵利用邦交手段才維持與楚國的兩強爭霸局麵。
要問晉景公有沒有重新奪回天下霸主的寶座,講實話就是不好進行定義。
因為,當時的楚國並未遭到重創,晉國也沒有對楚國形成太大的優勢。
若是以諸侯臣服的角度去看,一眾諸侯倒是重新歸入晉國領導之下。
也是那一段時期,天下局勢發生了新的改變。
在晉國與楚國競爭最為激烈的時候,任何第三方的國家都因此得到待遇的改變,起碼當時的天下霸主收斂了許多,使得他們可以將小日子過得更富足一些。
那是無論晉國或楚國都不敢將那些國家逼急了,會擔憂他們轉投自己的對手,敲詐的行為自然是會變得比較收斂。
晉厲公對列國的敲詐收斂,轉為剝削國內的貴族,釀成了絕對的大禍。
論敲詐的話,確確實實是晉國在列國身上敲詐的次數最多,很多時候在手法上還顯得極其粗暴。
率先展現粗暴一麵的人便是趙盾,他之後的晉國在對待列國的行為上比較露骨。
因為趙盾開了那樣的頭,所以列國對趙氏的印象非常不好。
到目前為止,晉國起碼會給列國留下最基本的顏麵,等趙氏之主趙鞅得勢,他可是一點顏麵都沒有給列國留下。
所以,史書上的趙氏曆來不是正麵的形象。
等趙鞅釋放奴隸,尤其是淡化了各階層的界線,更是不知道被多少人恨之入骨。
至聖先師孔子就多次表達了對趙氏的觀點,歸納起來就是趙氏啊?我知道這個家族。趙氏的人不講任何規矩,大概就是最類似畜生的一個家族了。
彆說,還真彆說,等趙毋恤成為趙氏之主,證明了孔子的話簡直是說得太對了。
那不是簡單的因為趙毋恤將自己對手智瑤的腦袋製作成了酒皿,包括趙毋恤誘騙自己的姐夫到家中作客再剁成肉泥,破壞了諸夏文明維持了不知道多長時間的賓客之禮。
自趙毋恤無視“賓客之禮”後,去彆人家裡做客成了有風險的事情,尤其是敵對雙方很難坐下來麵對麵開誠布公談判了。
樓令跟晉君周講了大實話,諸侯對晉國的恭順並不是因為道德,純粹就是打不過之下的不得不從。
這跟晉君周所了解和接受的教育存在衝突。
晉國當然不會將自己往壞了去說,相反會極力地進行自我包裝,什麼天子的第一忠臣,姬周文明體係的保衛者,一個由君子治理的國家,等等的概念全給做成帽子戴在頭上。
因為晉國的武德過於充沛的關係,所以列國之中誰也不敢拆穿晉國的真麵目。
隻是講實話,晉國雖然進行了自我包裝,但是大部分都做到了啊!
拿楚國公開講出要取代周天子成為新的天下共主這一件事情來說,晉國續齊國之後站出來抵抗了楚國。
晉國也製止了列國的兼並,使得一些無力自保的小國,他們的國祚得以延續。
以當時的價值觀來講,晉國確確實實是文明的保衛者,也就是姬周體係的保衛者。
由於晉國大部分諾言實現了的關係,列國對晉國的感觀也就變得非常複雜了。
至於楚國說壞話?他們是晉國的競爭對手,不說晉國壞話才是怪事。哪怕有國家認為楚國說得對,他們看到楚國是劣勢的一方,也不敢站出來作證啊。
等楚國取得優勢,有得是人會認定那是勝利者對失敗者的嘲笑,極可能還會嘀咕幾句有失風度。
知道晉國不是什麼好東西的人,一定是大有人在。他們這麼聰明,哪能夠不知道晉國沒有徹底倒下之前,最好不要瞎說什麼大實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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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君周自小學的是儒學。
當然了,晉君周學的不是孔儒,更不是經過不知道多少人改造的孔儒。他學的是周公旦之儒。
周公旦的儒學歸納起來就一個核心,也就是製度!
這個製度包括建立監察係統,派遣眾多的監察紀委(史官)到各諸侯國進行監督;形成一套階級分明的等級製度,細節到連穿衣、吃飯、住房的規格或占地麵積都要管。
沒有錯,史官在周王朝就是監察紀委的角色,他們記錄所需要記錄的一切,不止拿給周天子看,也會各諸侯進行查閱。
這一套製度的核心就是監督。
例如說,晉國發生了什麼事情,周王室有權知道,並且晉國的鄰居也有權知道;如果發生在晉國的事情,周王室和晉國的鄰居不知道便是一種違紀,該由周天子出兵以及號召諸侯共討之了。
在那一套製度的框架之下,一切都是為了維持周王室的統治!
學習那種知識的晉君周,他的思維肯定是接受了列國並存的現狀,頂多就是成為他們的管理者。
“下軍將在暗示寡人對天子取而代之?”晉君周經過思考之後得出這個結論,隻能說是把自己嚇了一大跳。
取代周天子啊?其實在很久之前,好多分封國的國主已經在嘗試這麼乾,隻是沒有諸侯取得成功;有成功的例子是,周王室的兄弟或叔侄互相奪位。
因為沒有分封諸侯成功的例子,晉君周才會被嚇一跳,等心情平複之下就控製不住,思考起了有沒有成功的可能性。
有沒有可能取代周天子呢?
周天子被從位置上踹下的例子有不少,更丟人的事情同樣發生了幾次。
時間走到當下,周天子的權威已經不如西周時期。
隻不過,取周天子而代之,仍然是一種禁忌。
晉君周知道出現這種想法是一種禁忌,越是禁忌就感到更加刺激,慢慢產生一種挑戰禁忌的興奮感了。
晉君周當了幾年的國君,雖說不至於了解到晉國的全部實情,但是能夠看出晉國有多麼強大。
僅僅是親自參加的兩次會盟,足夠給晉君周形成該有的概念了。
國家到底強不強大,沒有比親身體會他國之人的接觸更為直接,是嗎?
隻是喊自己強大,出了國卻是遭到各種欺淩與歧視,有腦子就會懷疑到底強大在哪裡。
一旦出國之後可以享受到各種特權,不用有誰去告知國家到底強不強大,有腦子就能夠從各種體驗了解到什麼叫作強大。
參與會盟的晉君周非常喜歡得到一眾諸侯的奉承,享受來自其他諸侯的恭順。
有什麼比曆經過那樣的場麵,能夠讓晉君周了解晉國強不強大呢?
總不能是那些諸侯腦子有病,想方設法去討一個弱國之君的歡心吧?
“下軍將……”晉君周突然想起之前讓服侍自己的人出去,喊人進來再問道“下軍將可還在營中?”
宦官能夠看出晉君周的不對勁,隻是並不了解是什麼情況,趕緊說道“臣立刻前去詢問。”
大概兩刻鐘之後,宦官返回稟告“下軍將已經離營,臣聽聞是往側翼而去。”
這件事情,晉君周當然知道。
在方才,樓令就是在走之前特意來辭行的。
儘管是有心理準備,晉君周還是聽得歎息了一聲,心裡跟貓抓似得狀態變得更嚴重了。
十九歲正是想一出搞一出的年紀,對吧?
晉君周很想親自去找樓令詳談,好幾次想喊人更衣和準備車駕、護衛,話到嘴邊吞了進去,再硬生生控製衝動。
“是我自己想多了,還是理解錯了下軍將的意思。真是那種意思的話,下軍將有跟其他卿大夫商量過嗎?”晉君周很快又陷入遲疑和彷徨的心態。
如果晉國是小國的話,晉君周肯定不會有取代周天子的妄想。
晉國已經是公認的天下霸主,並且處在如日中天的階段,隻要這一戰再重創楚國,完全有對周天子取而代之的操作空間。
另外一點,晉國早就在向列國收取進貢,其實是早就侵犯到了周天子的權柄。
兩點相加結合,成了晉國之君的晉周,他被樓令幾句話說得遐想連篇,隻能說是建立在有可能,並且可能性極大的基礎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