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和樓最好的位子是在三樓,以口字結構修建,入眼能見舞台,外能看街上夜景,照明沒有問題,樓內燭火通明恍若白晝。
此等火燭用量,一夜足夠普通百姓兩年吃喝還有剩餘,遠觀這棟裕豐縣最為出名的酒樓,是普通人無法企及與想象的。
今日沒吃正食,餓得就快,李紅袖落座後點了幾份蓮花糕與蜜餞蓮子,而李幼白就要了小壺清酒與一碟茴香豆。
明和樓的修建看結構與用料就知道花了大價錢,主要用來宴請高官豪紳,久而久之名氣自己就打出來了,走的是高端路線。裡邊一壺清酒賣十兩,外頭普通酒肆一兩足矣,味道差不多可就是賣十倍價錢。
吃的可不是飯菜酒水,吃的是麵子,是人情世故。
很自然的,有錢才是硬道理,兩袖清風的酸儒文人可沒有錢來這吃喝,也隻有像蘇家出了喜事,受人邀請才有資格與機會過來。
讓其幫忙作詩,寫詞,宣傳一番自家的氣度與做派,收獲聲望和名氣對家族來說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自從秦國的機關印刷術普及後,韓朝曾經的這片土地也遭了殃,文人學子已經很難再抄書攢錢考官了,隻能另謀出路。
放下身段的幫人出腦子賣文筆賺錢,放不下身段的隻能甘坐著喝涼水,食不果腹。
總以為學了幾個字懂幾個道理地位就變了,實際上讀書人在沒做官之前不還是小屁民而已。
明和樓外黑甲軍的鐵甲在奔跑中哢哢作響,樓內之人喝得上頭,在李幼白隔間,就有幾個高談闊論的文人才子。
放下身段後與市井鄉民一模一樣,八卦吹牛建政無所不說,有關於外頭賊寇鬨事的消息慢慢傳進了明和樓裡,他們正說著這事。
李幼白耳力過人,單手端起酒杯,誘人的檀口小飲著清酒,淺酌慢飲,聽音之術逐漸朝隔間籠罩過去。
喧囂的吵鬨聲裡,一絲絲甄彆後散開敏銳捕捉到其中的幾道聲音,那正是隔間才子文人的說話聲。
黑甲軍的好名聲似乎隻在裕豐縣周旁一帶,而江湖乃至西部地區都算不得好,至於那都尉趙屠,實際為人更是不怎麼清楚的。
有傳聞說他殺良冒功,當年秦軍入境,他屠了幾個縣的百姓來充當韓軍領取功賞,實際如何有無證據也無人知曉,隻當是有人造謠。
被趙屠逮到殺了好多批,最後漸漸就沒了聲音。
聽文人言語自然是信的,當官有幾個好人,私下裡說起來趙屠遇上麻煩事,肯定大快人心,若是能因此被罰就更好了。
李幼白收起功力,聽人描繪趙屠樣貌,應當就是在酒樓門口與她擦肩而過的漢子。
此人煞氣極重,沒有絲毫正氣,臉上陰鬱殺氣騰騰,殺良冒功的事她又信了幾分。
怪不得蘇老爺子聽到趙屠出去後會比其他人更安心,很大可能這些江湖人就是衝著趙屠來的。
此時此刻,裕豐縣大街上行人幾乎全部消失,聽到有江湖賊人作亂,被波及到的商販百姓全部都關門躲家裡去了。
月色清冷皎潔彎如銀鉤。
黑甲軍早就全部安排出去,四處追擊落敗的江湖殘黨,趙屠騎著馬,被十幾名親衛護行著走在街頭巡視夜色。
這是條相對僻靜的街道,兩旁商鋪與房屋緊鎖門窗,一絲光亮都沒有,各種架子垃圾到處都是。
馬蹄很輕的在走,踏步聲在夜裡格外醒目,路過拐角時,走在前方的親衛發現遠處有人朝這邊跑了過來,速度很快。
“停下!”
親衛高聲大喝,而那人並沒有停止,反而速度越來越快,腳步越來越急。
怒不可遏之下,親衛抬手指著越來越近的人,再次大喊說:“我叫你停下...”
話音最後一字落下時,一把短劍迅捷飛來穿進這名親衛抬起的手臂處,將他打落下馬,淒厲慘叫陡然在黑夜裡爆發出來。
那道人影跑出陰影露在月色之下。
長發如墨瀑,是個女子,她的眼神深邃如夜,持著長劍三兩步就出現在馬隊近處。
劍如虹,快如風,殺意似雪,宛如無儘黑暗迎麵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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