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八,甲辰龍年,辛醜日,宜嫁娶,訂盟,祈福。
今日是張叔兒子娶親的日子,前些天張叔帶他兒子親自來給李幼白下請帖,若是不去便少了幾分人情味。
李記藥鋪今早不必開門,原是想帶上紅袖和小六子一起去吃喜酒的,結果一個要跑去畫齋,一個回家陪未過門的媳婦,留下她孤家寡人。
沒辦法,李幼白隻能獨自一人前去。
原本鄰裡街坊都是收到請帖了的,可是因為老李頭四處借錢辦喜宴,眼下衙差亂收稅款,大家褲頭都緊巴。
往日做生意的夥伴沒人願意幫忙,所以這酒不好意思去吃,張叔是沒找過她,自己找關係幫忙打點的事他是知曉的,哪還有臉皮借錢。
成親的事縣城總比鄉下要好很多,地方不僅寬敞還相對乾淨,喜酒辦在老張兒子的新家。
是個有三房和一小院的民宅,地上鋪有青磚,比李幼白家小很多,木質結構,以裕豐縣物價大概需要二十兩。
吉時為巳,時間一到張叔開門迎接吃酒的來客,排場極小,和平常百姓家宴請朋友吃酒差不多。
門口大開,進去一點坐著個收禮金的老人,李幼白跟著彆人將帶來的東西送過去。
有錢給錢,沒錢的會用食物,酒水,衣服,被褥等充數,放眼過去,皆是工農階級的人物,統統不忌諱這些。
李幼白拿出兩吊子用紅紙包著的銅錢和半籃藥材,老人記下名字後陡然出聲道:“你是李醫師?”
“正是。”
“怠慢了怠慢了,快這邊請...”老人呼喝著喊來族人,畢恭畢敬的將李幼白帶去上座。
進門後李幼白坐到位置上,抬頭打量一番房屋,構造還不錯,二手房,二十兩三房一院可以了。
起碼此時的房價與土地價格不算太高,成親不一定要彩禮,並沒有門檻,諸如學識,地位,財富等等。
隻講究門當戶對,兩家人對眼就能湊到一起,所以現在的生育率是能夠保證的。
至於千百年後,誰又知道呢?
時間一點點過去,前院加上房內大概擺了十幾桌,吃酒的人滿滿進來,座無虛席,當上酒上菜的時候,震耳欲聾的喧嘩聲煞是熱鬨起來。
李幼白朝外邊看了眼,發現講話大聲的都是張叔兒子的江湖朋友,還未開席就與彆人吹噓自己行走江湖的種種事跡。
什麼為民除害,路遇賊匪殺死找官府領賞,亦或是幫忙護送鏢隊去往西域,行至大漠順手砍死七八個馬賊。
這種經曆百姓一生都難得一遇,聽著就覺得精彩,同行更是拍手喝彩起來。
鄰裡街坊則安靜地坐在房間角落裡,要麼一聲不吭,要麼低聲聊天,與大喊大叫的江湖人格格不入。
半晌後,新郎官和新娘子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中,李幼白往新娘子那邊多看了幾眼。
膀大腰圓,是個能下地乾活的主,今後不怕生養問題,像這類女子極為搶手,反而生得好看嬌弱的沒幾個人願意娶回家。
新娘子跨過火盆便與張叔兒子一起跪拜兩家爹娘,隨後便跟著張叔兒子出來接待來賓並且敬酒。
“這是華哥,這是東叔,劉嬸,張姐...”
新郎官帶著新娘逐一過去敬酒,走到李幼白這桌時對新娘說道:“這位是李記藥鋪掌櫃李醫師,也是我們的恩人。”
李幼白起身,從袖口的口袋裡拿出幾塊碎銀子放到新娘手中,說:“都是過去事了,祝你們闔家幸福安康,白頭偕老。”
“多謝!”兩人鄭重答謝。
流水席,吃完一桌走一桌又上一桌,李幼白沒幾個熟人,隨便吃點和鄰居打了幾聲招呼後就起身離開。
普通人的一生大概就是如此,出生,長大,成親,育兒,老去五個階段,誰都避免不了,除了她李幼白!
吃飽喝足,回家看書。
轉眼過去小半月,天昏昏沉沉的,南方濕氣重,到得夏季都容易連著半月降雨。
裕豐縣出入口附近,守衛的兵丁們嚴密檢查進出商隊行人,就連單獨進城賣菜的販子都不放過,異常嚴格。
距離趙屠遇刺已經過去十幾天,裕豐縣周邊和大街上仍留著些許肅殺之感,加上陰沉的天氣,好像隨時都會再次爆發動亂。
嚴密檢查對百姓來說也有好處,有許多藏匿在縣內的盜賊被順帶揪了出來,又抓到幾個殺人越貨的賊子,哪怕是無心也算是為百姓和商戶們做了件好事。
有關於收稅這件事有了進展,距離舉報信的事情已經過去大半月。
這一周,商戶們發現的確沒有衙差上門討要財物,哪怕泉鐘來巡街,也不變著法來開口,看來新上任的知府確實是個清正廉潔的好官。
真的是舉報對了!
李記藥鋪中,幾個坐在一起喝茶的商戶對新知府讚不絕口,紛紛豎起大拇指,轉頭又開始抨擊先前反對舉報的那批人,大罵沒他們是沒膽子的狗奴才。
李幼白聽著笑而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