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煉臉上依舊平靜,然而心裡卻產生了波動,與多日前在城外見到簡直判若兩人。
且不說外貌如何,單論對方以此樣貌在當下世道安然存活下來就已經超出同齡女子了,不說江湖規矩不碰醫師,真要下手偷摸著來的人大有人在。
眼前這姑娘看著年紀不大,就以沈煉自己的生平經曆來評價的話,隻能用人不可貌相來形容。
他壓下話頭,轉而將視線移到李幼白身上,那邊,李紅袖早已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雙手激動的捏成了拳頭,其實算起來,也就五六天沒見而已。
可是終於能見的時候,那空落的心才終於被填滿,擔憂和驚慌都掃去時,欣喜一瞬間就湧上了心頭,情不自禁的,對著小姐淺淺露出笑意。
小六子見到掌櫃回來,也是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他不知道這官差過來乾啥,隻是對朝廷的官吏沒啥好感,想著快點打發走了。
“我叫沈煉,縣衙緝拿巡捕班頭,最近楊萬河畔發生了一起凶案,而且和幾日前黑甲軍被殺以及鬆煙坊的命案都有牽連,特來調查此事。”
沈煉很快說明來意,言語誠懇並沒有仗勢欺人意思,表明了他公事公辦的態度。
對付這種人不能油腔滑調,那樣會令人徒增厭惡。
“原來如此,我便是藥鋪的掌櫃李幼白,有事可儘管問,知無不言。”
李幼白心中想定,唇角勾出笑意,一麵走過去說著話,李紅袖給她搬去一張椅子在沈煉對麵從容不迫坐了下來。
“在李紅袖與小六子乘車回裕豐縣後,李掌櫃待在哪裡呢,可否告知。”
從李幼白剛剛進來的瞬間,他留意過李紅袖與小六子的表情,說明在他到來之前,李幼白絕對沒有與他們見過麵。
沈煉說這話時,眼睛並沒有看著李幼白,而是看向她身後的李紅袖。
其實這是一個細節,李幼白修行弈劍術語風水梅花步,在虛虛實實一道上還挺有門道的,沈煉這個舉動恰恰說明在她沒來之前,李紅袖和小六子就肯定為她辯解過了。
又以李紅袖與小六子的腦袋瓜子,肯定不是沈煉的對手,現成編出的謊話絕對不會太過離譜和冗長。
站在李幼白身後的紅袖與小六子此時此刻隻覺得心臟提到了嗓子眼,心裡後悔不該扯出謊話,如若小姐說得不對,她們不僅僅有可能背上嫌疑,到時候屎盆子扣頭上怎麼洗都是臭的。
李紅袖為自己的急病亂投醫而後悔不已,可就在這時,便聽到小姐輕緩的說道:“沈班頭莫非認為紅袖和小六子有心欺騙不成,我自然是待在藥田處理事物耽擱了一段時間。”
沈煉聽後懷疑沒有減少,反而認真打量了李幼白一眼,特彆是在雙腿上留意了一下,他點點頭,算是認可了這個說法,“具體停留了多長時間呢,誰能證明?”
李幼白如實道:“進城之時我記得與沈班頭見過一麵,恐怕這個回來的時間不用算了,至於誰能證明,那自然是在藥田勞作的雇工能夠證明,沈班頭自行去問他們便好了。”
“如此甚好,今天耽擱諸位太長時間,我等還有公務,先走了。”沈煉聽到李幼白的回答嚴絲合縫無懈可擊,自知再待下去也問不出東西了,於是起身告辭。
當一行人離開李記藥鋪一段距離後,沈煉停下腳步,沉吟道:“殺死劉氏兄弟的對手恐怕是她。”
“誰?”
“李幼白。”
兩個隨行的捕快麵麵相覷,他們一點東西都沒看出來,方才不過是很平常的對話怎能斷定凶手,再者說,李記藥鋪的掌櫃無論如何都不像是能夠殺人的樣子。
“此事應當告知縣令大人。”沈煉並未解釋太多緣由,留下一句話後快步朝著衙門的方向過去。
李記藥鋪這邊,將官差們送走後小紅袖與小六子齊齊鬆了口氣。
尤其是紅袖,嚇得魂都飛了,軟趴趴的過去抱住李幼白腰肢,如釋重負道:“小姐你終於回來了,我還以為你要跟著蘇家的人搬去順安城呢。”
有關於蘇家事在裕豐縣能算是人儘皆知,蘇家崛起離開此地是肯定的,加之李幼白要將產業轉手的意圖才讓紅袖會這麼說。
李幼白摸摸小姑娘頭上的發團,臉色柔和裡帶有一絲威儀,“你們兩個膽子真不小,居然敢和捕快說假話。”
小六子把目光看向紅袖,而紅袖有點委屈,不過的確是自己的問題,現在想想真是令人後怕。
李幼白明白她在擔心什麼,平靜說:“你們兩個對這件事不用上心,很快就過去了,注定是與我們無關的。”
潛意識裡,李紅袖已然認定曹猛和劉氏兄弟的死與小姐脫不了乾係。
當這般說出口,學過商道的她又覺得小姐往昔所言無一不是至理名言,必須要仔細聆聽,深刻領悟,隨即開口詢問:“為什麼?”
李幼白的眸子在兩人身上停留了一下,然後說:“有一個人的腿受傷了,疼得哇哇大叫,醫師沒有為他治療,反而是把他的嘴給縫上了。”
李紅袖與小六子對視一眼,彼此都不太理解李幼白的意思,沉凝問道:“這是為何。”
李幼白輕輕一笑,道:“治療是傷者需要的,安靜是大家需要的,一切都要以大局為重。”
個人利益在集體利益麵前簡直一文不值!(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