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幼白的話並非空穴來風,而是經過她深思熟慮才說出來的。
馬車慢速行進在官道上,碾著泥水左右輕微晃動著,細膩的雨聲越來越大,繼續行進遮人眼目,有了方才的事,唯恐還有埋伏,不得不尋了處山腳停靠避雨。
李幼白將車簾子掀開,凝視了會兒雨簾,轉頭注意到蘇尚那一臉擔憂的神色,她並未出聲安慰,反而道“此次去清河縣,應該能讓你看到很多以前都見不到的事,剛才的事在我看,與今後會遇到的事情相比隻能用正常來形容。”
蘇尚咬著丹唇沒有開口,兩隻手掌緊緊合在一起,為了阻撓查案,官吏之間也是可以互相殘殺的,自己並非沒聽人說起過這些事。
可聽到與真切的感受完全不同,她不僅害怕而且還非常擔心李幼白的安危,眼看著夫君臉上沒有多餘的神情,沒有恐懼,也沒有表現出很有信心的樣子,總覺得那是種冷漠的態度,就像習慣了一樣。
“小翠,你跟小姐待在一起吧,我去看看其他人”
李幼白說罷走下馬車往旁邊的車廂過去了,兩個姑娘看著李幼白的身影走進雨幕,接著又消失,視線在慢慢收回來。
“小姐,我們不用怕的,姑爺他很厲害啊,剛才那麼多人偷襲,聽隨行的護衛講,姑爺隻用了一劍他們就全都潰散了。”
小翠握住蘇尚的手,略微有些興奮的說道,隻是她白皙的臉上血色極少,也可見她同樣受到不小驚嚇至今還未緩過勁來。
蘇尚聞言不過是搖了搖頭,她扭頭望向車軒外的雨簾,憂慮道“其實此行夫君本不必前來的,一切都是為了我”
細眉蹙起又展開,她把視線移到小翠臉上,扯出一絲笑容來,也不想讓自己的小姐妹擔憂自己,便不再往下繼續解釋了。
春雨還在不停的下,等到雨點小些的時候,車隊再一次匆匆踏上路程,現在官道是好走,但這場雨下的太久,再硬實的泥路也會變得泥濘崎嶇,趕路反而會更加困難。
又過幾日以後,清河縣外出現了一支馬隊,頂著雨水緩速向城內行進著,一直候在清河縣各處眼子聽見動靜,伸長脖子瞧了幾眼,立馬衝進雨中朝縣衙過去。
不多時,縣衙後門又趕來一架馬車,幾個差役給縣令撐著傘送其上去,車夫匆匆揮動馬鞭衝上大街,向縣內最大的一處宅院駛去。
等到大院後門,縣令離開馬車被人領著進去,轉過幾個院子,聽著戲曲的音調兒,縣令見到了正在悠閒聽戲的魯九萬。
“魯老板,那巡察使到了。”縣令躬著身子,一邊擦拭臉上的水漬一邊向躺在長椅上的魯九萬彙報說。
魯九萬揮揮手,清河縣最好的戲班子心領神會的立即撤了出去,等到大廳裡就剩魯九萬與縣令二人,魯九萬才慢悠悠端起茶杯開口說“來就來了,既然他們此行是秘密來訪,你們也不必接待,直到他亮明身份再說。”
縣令頻頻點頭對魯九萬的話言聽計從,以前,哪怕出了什麼事也都是魯九萬出麵子出錢來解決,幾年來一直過得順風順水,理所應當的,縣令幾乎將本地所有職權事宜都歸魯九萬管理,。
饒是像今天這般的事,縣令也都沒有多想過,心思之中,下意識認為隻要魯九萬出手,那此事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可和知州孔元不同。
現如今的官位,跟著魯九萬遠比知州更要吃香,升官對他來說已無作用了。
過了會,魯九萬突然細問道“那天罡會的人給你傳消息了麼,這次他們加派人手試探出那李白武功的高低沒有?”
縣令一怔,他以為天罡會向魯九萬彙報了,也就沒有在意,當即回道“還沒,這次天罡會出動了百餘人,配有弓弩上百,另有天罡會幾名親傳大弟子,那李白再厲害也絕對會脫一層皮。”
魯九萬點點頭,複又告誡道“此時暫且繼續如此,派人盯著他們,另外叫人去天罡會看看怎麼回事。”
等縣令離開,魯九萬喝著茶露出戲謔的笑。
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做事全都是讓他們動用自己的人,他沒派過一個人出去,出了事情要抓也輪不到他,沒有把柄,砍頭也砍不到他頭上
馬車哐哐哐哐在高低不平的土路上行著,道路兩邊景色肅然,春景的雨色裡,偶爾能看到衣著襤褸的路人,一步一步朝著馬車相反的方向遠離清河縣。
越是靠近清河縣,這樣的百姓和災民也就越多起來,有些在路上拖家帶口,推著木車猶如行屍走肉一般,見到馬隊過來,紛紛伸出手來乞討,有些會哭出聲來,說幾句好話,更多的則是默不作聲,好像知道不會有人施舍自己一樣。
李幼白的思緒一瞬間回到十幾年前,那會坐在她身邊的人叫李富貴,而不是現在的蘇尚。
朦朧之中,她看到蘇尚解開身上的包袱,將裡頭布包著的米餅,冷硬的饅頭與乾糧取了出來,掀開車簾準備將食物分散出去,李幼白回過神一把抓住了蘇尚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