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詩宜在七點整起床。她先洗了個澡,吹乾了頭發,然後喝了一杯溫牛奶,接著開始看手機上的備忘錄。
不論昨天發生過什麼,戒斷性遺忘症總會準時將她腦內記憶清空,讓她隻記得十四歲前的事。
有人說,記性太好是一種負擔。
但對宋詩宜而言,不斷忘記也是一種遺憾。
她總是會在一片空白中蘇醒,然後迷迷糊糊,發現鏡子裡的自己忽然長大了。仿佛是一夜之間,就來到了二十歲。
這失聯的六年到底發生過什麼呢?
宋詩宜總是忍不住想。
按照醫院和委員會給出的記錄,她是因為三年前一次抓捕任務中,被一種特殊道具傷到。導致如今大腦異常,無法保存最新的記憶。
在suh女團裡練舞和公演的日子,就好像在昨天。
宋詩宜翻開自己同步到雲端服務器的備忘錄,上麵寫的第一段話是。
「每一天都是新開始。」
她很小就被模擬器選中,成為神明玩家之一,這部分記憶倒是得以完整保留下來。
或者說,相關記憶受到某種力量規則保護,連能破壞記憶的道具也無法將其剝離。
備忘錄裡的記錄分成兩部分。
第一部分是工作,第二部分是生活。
她先點開工作欄。
上麵寫著最新的消息。
“在眾神殿裡標記和尋找名為【堯神】的玩家,他所在的碎片世界與【黃金原野】有關。”
她手指輕輕點擊旁邊,就彈出一段錄音。
有個女人說:“怎麼是你?換個人行不行?”
“……那家夥我隻知道自稱‘堯神’,彆的一無所知。”
宋詩宜對這一段對話毫無印象。
不過她已經習慣了。
手機裡會聽到自己完全不記得的對話,會不斷有陌生人打來電話,還有不認識的人和自己打招呼……
有時候她會假想,會不會自己並不是宋詩宜,隻是繼承或奪取名為宋詩宜的人格和人生,在這個世界上行走。
或者說,真正的宋詩宜早已死去。現在的自己不過是一個隻能使用24小時的替代品,過了24小時就會重啟,就像是某種存儲不足的機器。
但這其實並不重要。
反正在所有人眼裡,包括自己也無法否定,她就是宋詩宜。
手機鈴聲忽然響起,來電是一個沒有記錄的陌生號碼。
宋詩宜點擊免提接聽。
那邊卻沒有聲音。
“你好?”宋詩宜試著說:“我是宋詩宜。”
這時對方開口:“出來見個麵吧。”
那頭是個女孩,聽聲音年紀不大。
宋詩宜問:“有什麼事嗎?”
“我們見過麵,在一個有很多車的巷子裡。那裡有東海氏於瑤。我有消息告訴你,也請教你一些事。”
宋詩宜翻開工作欄,按照日期從上往下數。
在其中一行果然找到了相關事項。
「九園社區機車廠宿舍外,停車巷,賈小開信徒東海氏於瑤,造成兩人死亡。被女性使徒瑪麗處決。」
“啊,記起來了,你好你好。”
宋詩宜這才答應:“那約個地方吧?”
對方說:“那就上次見麵的巷子。”
電話就此掛掉。
宋詩宜看了看對方號碼,很正常的一個電話數字。
不過她也沒有去查這個號碼,查也未必能查到。對她來講,自己最大的優勢就是見過就忘,既不給自己添麻煩,也不給彆人增加負擔。
這也是她擁有那麼多線人的關鍵。
宋詩宜換了一身衣服,跨上包,衝客廳的水晶吊燈揮手。
“明仔,出門了。”
明晃晃的吊燈裡飛出一隻小麻雀,落在宋詩宜肩上。
它一離開,整個屋子的電燈瞬間全部熄滅。
麻雀用短喙梳理了一下胸口羽毛,歪著頭,小小的眼睛看著宋詩宜,就和普通的鳥兒沒什麼區彆。
“還是老規矩,再饞也不能在外麵偷電偷火,尤其是公共設施,說好了。”宋詩宜用手指撓了撓它的腦袋。
明仔點了點頭,呈小雞啄米狀。
……
機車廠宿舍外,停車巷裡有兩個十一二歲的半大孩子在踢足球玩。
宋詩宜到這裡後,他們眼睛一直在偷瞄她,互相對話也有些心不在焉。他們腳下的球老是停不住。
當迎上宋詩宜望過來的目光後,兩個少年臉上一紅,慌忙轉開視線,裝作認真練傳球配合的模樣。
宋詩宜看了看自己的打扮。
外麵是羊毛夾克外套,裡麵是黑色貼身針織衫,下麵是牛仔褲,皮靴。銀灰短發齊耳蓬鬆,沒有佩戴耳環和項鏈,她隻畫了一點眼線,塗了自然色係的唇彩。
這一身會讓她顯得稍微成熟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