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五目光掃過四周，這裡沒有什麼掩體，一眼就能看清。
聲音很近，仿佛人就站在身邊。
但卻完全找不到對方的蹤跡。
陳五心裡一陣毛骨悚然。
他想起阿多根也是這樣，視線左右飄忽，仿佛在尋找什麼一樣，完全無法停下來。
難道這就是阿多根曾經所遇到的情況？
陳五試著對周圍說：“你在嗎？”
片刻。
“你聽得到我的聲音？”
看不見的阿多根說：“不應該啊……其他人都完全無法看到我的存在，我現在已經變成了無數比塵埃還要細小的誘因，徹底均勻分布在這個世界的誘因之間了……”
“啊！我知道了，我乾涉了你的誘因，與你有著長時間的重疊，所以我們之間產生了乾涉和局部重疊。真是神奇。”
陳五完全無法理解阿多根的話，但他搞清楚了一點。
對方能聽到自己的聲音。
“你現在是怎麼回事？變成隱形人還是空氣人了？”陳五思緒發散。
“你可以理解為……類似於人死了之後回歸自然，變成無數看不見的世界基礎形態了，我現在就是這種狀態。”
阿多根聲音裡有幾分興奮：“我還以為我得一直這麼飄下去，隻是沒人可以聊天也太無聊了。不對不對……你能聽到我的聲音，說明這個世界被熒惑照射已經越來越趨向於混亂。不是一個好消息。”
“……”
陳五不明白：“不是，你是怎麼變成這樣的？你的意思是，你死了？”
“情況複雜，無法解釋。”
阿多根一句話帶過：“反正我現在就是處於一種比較奇怪的狀態裡，不過還算活著。陳，最近還好嗎？看到你還活著，應該還不錯。”
“現在不是閒聊的時候！”
陳五下意識看向四周，著急地問：“天上的太陽打架是怎麼回事？你所說的堯神生氣了……是還有神明降臨了米克斯大陸嗎？你到底是誰？你不是米克斯人！”
“彆急，有一位我尊敬的神明說過，閒聊和廢話是人生不可或缺的部分。我花費了很長時間，才明白這一點。”
對方笑了一聲：“我是堯族人，來自堯族文明，因為一些私人因素來到了這個世界。我所在的世界被衛星環繞，那裡有一種名為【星視】的奇觀……”
聽完後，陳五有點恍惚。
他感覺腦子完全無法轉動，想說點什麼，又一時無話可說。
米克斯大陸的末日，卻是高等文明成員的一個冒險節目，為了真實記錄末日毀滅而實地拍攝。
這個世界發生的事，變成了另一個世界的人們所正在觀看的真實表演。
不過是堯族人閒聊時的話題。
陳五身體不由自主發著抖。
哪怕被蛙虻近距離凝視，也沒有這種冰冷徹骨的絕望感和屈辱。
死亡不是弱小者最悲慘的結局。
“很難接受對吧？這就是世界的殘酷之處。”
阿多根輕聲說著：“千萬不要覺得我們的星視隻是一種娛樂，那同樣是一場殘酷的戰爭，唯有站在前麵的位置，才能被其他人看見，才會被記住，才能說話有人聽……我和你一樣，都必須麵對隨時可能出現的末日和毀滅……”
陳五立即打斷對方：“那根本不是一回事！”
他拳頭捏緊，咬牙切齒地說：“我們的國家瀕臨滅亡，但對你而言不過是一個節目！這兩者怎麼會是一樣！”
“不過是一個節目？”
阿多根的聲音嚴肅了起來：“萬物終將毀滅，作為渺小生命，不論我還是你，如果能留下曆史的痕跡，並且被後來者記住和傳頌，那就是延續著自己的存在。”
“我在做的，就是記錄下這個世界毀滅的模樣。如果無法阻止末日，那麼至少讓堯族文明知道曾經有一個米克斯大陸，在強大外敵的侵略下曾經做出過種種努力，人們曾經拚命去活著，讓看到的他們能對這一世界感興趣。”
“那麼未來的某一天，或許還有後來者能來到這裡，將米克斯人的曆史挖掘出來，讓這裡那些消失的名字重現人世。”
“這就是我在做的事。或許對於很多人無足輕重，但同樣是一場與時間賽跑的戰爭。如果說一個世界的毀滅是它的死亡，那麼我要做的就是將它的幽靈留住，趕在時間將它徹底磨滅之前。”
對方的話一時間震住了陳五。
他聽得出，阿多根絕不是信口胡言，而是非常認真在闡述自己的工作和職責。
沒有高高在上的高等文明姿態，隻有一種平和而冷靜的務實。作為堯族的阿多根，近乎冷酷地剖析著現在的局勢。
阿多根說得情真意切，讓陳五一時間感覺自己有點羞愧。
“對不起……我被情緒衝昏了頭。”
“不礙事，我們做的事經常被誤解，習慣了，行業之間有著壁壘。”阿多根倒是並不在意：“那麼我還是繼續說正事吧。”
“因為我信奉的堯神大人，體內有祂的信仰之火，所以之前遇到咒蟲群，它們會攻擊我，我得跑。再一個我會變成現在這模樣，一部分原因也是為了避開它們。我不是戰士，無法和它們對抗，就隻能躲了。”
“空中新出現的三個太陽是三顆堯族衛星，它們是堯神大人派來的，正在處理這個世界上空的那顆【熒惑星】。根據我的判斷和觀測，這裡如今的大規模混亂，與它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它本身釋放出的力量能夠改變整個世界的正常運轉。”
陳五立即意識到：“也就是說，堯族文明想要占領這裡嗎？”
“不是。”
阿多根說道：“我已經收到了來自衛星的傳話，它們是為了救我而來。處理掉這裡的熒惑，我就不會再被乾擾，就能恢複正常。”
“當然，我也會受到相應處分，耗費了神明大人動用力量……至少這一段時間，堯族入場，局勢會得到暫時穩定。”
“按照我們一貫以來的形式風格，堯族行動的地方，會先穩定局勢。”
陳五感覺到有些不真實。
他抬起頭，看到那代表血光之災的熒惑星已經出現一縷縷光流，就像是被周圍堯族衛星用閃電給綁了一樣，現在老老實實的，就連光澤都黯淡了下來。
堯族文明，那位堯神為了阿多根，扼住了一場滅世戰爭的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