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羅家灣十九號,軍統機要處。
機要處是軍統極為重要的單位,平常時間戒備極其森嚴,等閒人無法自由出入。
即便是可以進出的人物也得時時刻刻被盤查,謹防機密外泄。
局長辦公室內,一記咆哮聲響起。
“去,把他抓起來,槍斃,立即槍斃。”
“局座,您息怒。”
“息怒,我現在根本就沒時間生氣,”戴老板雙拳握的青筋暴起怒聲喝道“現在就去把趙立軍抓起來,他要是跑到日本人那邊去了,毛峰,你這個副主任也不用乾了。”
毛峰嚇的脖子一縮,連忙跑出辦公室。
一出門倒是跟急匆匆趕來的鄭界民撞了個滿懷,如果換做以前,看到毛峰這般橫衝直撞,著急冒火的表情,鄭界民還得關心幾句。
可自從上次被毛峰背刺之後,鄭界民對其便隻有深深的忌憚,看到他如此慌張,也隻是讓到一旁,連個招呼都沒打。
毛峰也沒時間理會這些,忙不迭的跑去傳達命令。
看著毛峰遠去,鄭界民吸了口氣,推開辦公室大門。
“局座,方才見齊五兄著急忙慌的,這是出什麼事了?”
戴老板看到鄭界民進來,臉上猶自鐵青,將一份軍委會送過來的資料扔在桌子上道“你自己看吧。”
鄭界民拿起資料翻看了幾眼,腦袋嗡的一聲。
趙立軍叛變投敵?這可能嗎?
這件事說起來還得是因為上次趙立軍跟中統之間的糾紛。
趙立軍從滬市回來之後被戴老板安排到了黃河渡口,扼守晉西南要塞。
他在渡口私設繳費處,跟過往客商百姓收取渡河錢,為此跟中統方麵的情報員鬨起了矛盾,最後甚至被人報告到山城。
趙立軍也是心狠手辣,為了防止被抓住把柄,直接弄死了兩名情報人員,扔進黃河裡喂了黃河鯉魚。
便是這一舉動惹的上峰震怒,上峰當即下令讓第一戰區司令官蔣鼎文抓起來嚴加審訊,戴老板念及一場同僚,就讓手下為其開脫。
原本這件事已經告一段落,可不知道怎麼回事,中統向上峰了確鑿證據,證實趙立軍確為日本社特務,是一個早已投降日寇的漢奸。
趙立軍是漢奸,這種事戴老板是不大願意相信的。
畢竟這個下屬是他一手帶出來的,也算是為軍統立下過赫赫戰功。
1933年初,在經曆了九一八事變和一二八事變的動蕩之後,民權大同盟領導人楊杏佛赴華北呼籲全國統一抗日,上峰對此非常氣惱。
楊杏佛從民權保障同盟籌備工作之日起,就一再遭到當局的威脅恐嚇。
1933年5月間,複興社的特務又給楊杏佛寄去一封裝有子彈的恐嚇信,要他立即退出同盟,否則將采取強硬手段。
楊杏佛早已將生死置於度外,對此不予理睬,於是,由上峰授意,戴老板親自指揮,趙立軍負責動手,借機除掉了楊杏佛。
還有,1933年底,夫人用中國民權保障同盟的名義,起草了一份英文宣言,抗議當局派人暗殺鄧演達、楊杏佛,將它翻譯成中文,希望《申報》總經理史量才設法發表,
史量才通過關係,雖然沒在《申報》上刊登,卻還是在某通訊社的稿件上進行發表。
也正是這一舉動迫使當局下了暗殺史量才的決心,而這一行動,動手的還是趙立軍。
此外,趙立軍還夥同軍統特工謝誌攀殺死了並沒有確定投敵的民國前總理唐紹儀等等人物。
可以說,這一樁樁,一件件都是見不得人的臟活,也隻有趙立軍這種沒什麼底線的人才會毫無顧忌。
中統的信息呈報上去之後,戴老板想找關係再為趙立軍求求情。
可是他沒有想到,等他找到上峰說明情況之後,對方非但沒有網開一麵,反而將戴老板大罵了一頓,話裡話外的意思不但是斥責他治下無方,還當著他的麵下令馬上處決趙立軍。
戴老板無端的挨了一頓罵,卻依舊死活摸不著頭腦,這是怎麼了?以前不是對人家挺好的,怎麼突然就翻了臉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於是拜托新任秘書長唐縱幫忙打聽一下……
結果唐縱很快就把事情的緣由打探出來了,而戴老板知道之後更是嚇出了一身冷汗。
趙立軍居然自己寫信向上峰求情,所以,他死了。
這似乎有些前因不對後果。
可如果細究一下,趙立軍就是真的死有餘辜了,他居然在求情的信裡細述了自己先前的那些“苦勞”。
這不是作死麼?
你是求情還是威脅?
以人家的性格還會怕你把那些破事兒抖出來?
可還不不算什麼,最重要的是,趙立軍憑什麼能繞過戴老板把信遞到上峰的手裡?
官場上混的人哪個不是八百個心眼子。
在某些人的心裡,那封貌似求情,卻隱含威脅之意的所謂求情信,恐怕是他戴老板故意放出來,甚至就是他戴某人授意趙立軍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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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一來,事情就不是這麼簡單了。
華夏可不是日本人陣營,喜歡搞什麼下克上。
在這裡混最忌諱兩件事,一就是功高蓋主,二就是挾功自傲。
趙立軍的一封求情信可以說是把兩個忌諱都犯了。
不但得罪了上峰還順帶擺了戴老板一道,上峰沒處理戴老板已經算是給他麵子了。
戴老板知道事情原委之後恨不得自己給自己兩巴掌。
本來他要是不去湊這個熱鬨,趙立軍或許還沒死的這麼快。
可這封求情信前腳剛送到官邸辦公室,戴老板後腳就屁顛屁顛的上來求情,上峰當然會指著他的鼻子大罵一頓。
他這就是農夫與蛇的故事,把蛇救活了,第一件事就是反咬了自己一口。
此時此刻,可以說沒人比戴老板更想弄死他。
彆說中統那邊提交的趙立軍為了五千兩黃金勾結日本人出賣晉綏軍部隊布防信息是真的。
就算是假的,戴老板也得把它弄成真的。
一句話,趙立軍已經有取死之道。
鄭界民弄清楚事情原委之後,也是罕見的沒有為趙立軍說一句好話。
不是不說,而是不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