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id="tet_c"灰蒙蒙的清晨異常寒冷。
巴勒瑞斯站在‘火蜥蜴’酒館閉合的大門前,孤單影隻。
他凝望著遠處的地平線,漠口鎮圍牆之外的世界,看起來如此空蕩,好似永遠都沒有他的立錐之地。
但他清楚,自己在此徘徊也於事無補,他必須離開這裡。
“也許他們的擔憂是對的。”巴勒瑞斯輕輕地歎了口氣,&nbp;&nbp;喃喃自語。
因為他也擔心自己突然有一天控製不住自己的怒火,為整座小鎮帶來暴力的審判。
他下意識地望向漠口鎮的岩地堡,一麵麵繪製著緊握綠色光芒的黑色鐵拳的旗幟在風中飄揚。
他至今還印象深刻地記得,那裡曾經是漠口鎮領主的城堡,插得是迎風招展的紫龍旗幟,裡麵駐紮著守護小鎮的紫龍騎士和戰法師軍團。
如今卻成了散林塔會的聚居地,&nbp;&nbp;居住著殘暴的軍隊和暴政之神班恩的邪惡崇拜者。
他不禁在想,若是漠口鎮被散林塔會的蒼鷺騎士安格斯徹底統治,&nbp;&nbp;再受到首富格拉爾的資助,&nbp;&nbp;將變得更為壯大......
一道道令他不安的幻象開始困擾著他,讓他不敢再繼續想下去。
有那麼一瞬間。
巴勒瑞斯仿佛看到了蒼鷺騎士安格斯率領中一支黑暗騎士,舉著繪有暴政之神班恩聖徽的戰旗,高唱著頌揚他們神祇的勝利之歌。
在雄壯的黑色戰馬鐵蹄所到之處,不信者的軍隊一觸即潰,死屍遍地,垂死者在浸透鮮血的戰場上呻吟悲泣。
這場景讓他內心的善良麵蠢蠢欲動。
“絕不!”巴勒瑞斯斬釘截鐵的低語道:“我決不能讓這樣的事情,再次在漠口鎮上演。”
因為他已經讓這種災難上演過來了一次,他苦澀地想。
十年前,他帶領著自己的冒險小隊,聽信散林塔會散發的虛假消息,去屠殺一頭成年期的邪惡紅龍。
沒有人能夠抵抗住屠龍者榮耀的誘惑,&nbp;&nbp;他和他的幾位同伴也是如此。
然而當他們闖入巨龍的巢穴時才發現,&nbp;&nbp;這根本就不是成年期的巨龍,&nbp;&nbp;而是一頭活了千年的上古紅龍。
一頭被惹惱的上古紅龍帶來的怒火,&nbp;&nbp;無疑是相當可怕的。
那一天,跟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和指引他踏上聖武士道路的愛人全部遇難,&nbp;&nbp;死得隻剩下他跟另一位術士夥伴。
他們在慌不擇路中,&nbp;&nbp;逃到了漠口鎮。
可怕的災難發生了。
原本屬於科米爾王國的領地漠口鎮,在一名信仰知識之神歐格瑪的聖職者領主的治理下,百廢待興,已經有著向埃諾奧克沙漠最繁華的城鎮發展的趨勢,結果卻被他們吸引過來的上古紅龍毀於一旦。
整個小鎮的人口在龍焰中死傷過半,雖然漠口鎮的聖職者領主帶領著紫龍騎士和戰法師將這頭紅龍重傷,但也因此全部犧牲。
發狂的巨龍被隨後趕來的散林塔會和拜龍教撿了便宜。
他們就好似早就商量好了一般,拜龍教得到了巨龍的屍體,而散林塔會獲得了小鎮的統治權。
在那場慘烈的戰鬥中,他從熊熊燃燒的烈焰中拯救了許多無辜的平民,但對他來說,永遠也彌補不了自己所犯下的罪過。
他是一名立下過奉獻之誓的聖武士,這意味著公正、美德、秩序的理念中最崇高的一部分,追隨這種誓言聖武士,全部都獻身於守序和善良,並將其信條視作奉獻的標準。
而他的所作所為,卻將自己曾經立下的誓言踐踏,&nbp;&nbp;就像被紅龍之焰席卷而過的房屋,徹徹底底的摧毀。
因此,&nbp;&nbp;他失去了聖職者的神聖誓言,也失去了他親自所承認超越自己的理想所存在的服務上。
正是這段痛苦不堪的回憶,讓他同時失去了聖武士和劍聖的力量,變成一個**和靈魂遭受雙重打擊過後的殘年老人。
而今,一無所有的他,就連自己的立錐之地都要失去。
“我不能走,我必須留下來。”巴勒瑞斯不斷低語,強調道:“我本來就屬於這裡,誰也無法將我趕走。”
說完,他毫不猶豫地轉過身,推門而入。
“你還留在這裡乾什麼?”當他進入酒館的刹那,一道微冷的聲音從他尚未適應的黑暗中傳來。
這冰冷的聲音讓巴勒瑞斯脖子後麵的頭發都豎了起來,他不假思索就把手伸向腰間,卻發現那裡空空如也,根本就沒劍可拿。
他仿佛是今天才意識到,自己的劍和右腿早已在十年前的紅龍之亂中斷了,成了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讓他陷入深深地絕望和自責中。
“我屬於這裡,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這裡!”巴勒瑞斯堅定地回答。
他不知道說話者是誰,儘管他隻需抬頭,就能夠看清這位不請自來的客人的樣貌,但不知為何,聽著他那微冷的質問語,他下意識地想要逃避,不敢與他對峙。
“我隻想留在這裡,做一些我力所能及的事情。”他又不甘心地補充道:“難道連這也不行嗎?”
“力所能及之事?”
酒館的大門砰的一聲自動合上,黑暗中的身影輕蔑地笑了笑。
“你所謂的力所能及之事就是修補漏水的天花板,維修大門上嘎吱作響的鉸鏈,還是疏通廚房裡的排水設施?”
“我隻是一個風燭殘年的瘸腿老人,我除了這些,又能做什麼?”諷刺的話語擊中了巴勒瑞斯內心最深處的一個痛點。
是啊,他又能做什麼呢?
他失去了聖武士和劍聖的力量,也失去了他最後的戰鬥意誌。
如今,他的頭腦裡究竟還有什麼?
他的頭發已經半白,以前由於神聖光輝籠罩,曾一直是光亮烏黑,現已沒有光澤,失去了生氣,顯得亂糟糟的,缺少血色的臉龐刻滿了歲月的皺紋,身體也因此變得瘦骨嶙峋。
他擁有的隻有崩潰和絕望,屈辱和灰心。
“你的確做不了什麼,因為這個世界本來就是如此。”黑影的語氣似乎感受到了他此刻的心情,緩和了許多,不緊不慢地說:
“隻要是經常旅行的人,就能看到各種各樣有趣的事,比如兩個農民為了一塊田地拚得你死我活,到了第二天,田地被兩個伯爵的手下夷平,這些扈從又把廝殺繼續下去。
人們被吊死在路邊的樹上,強盜割開商人的喉嚨,在鎮子裡,每走一步都可能被來自貧民區的屍體絆倒。就算是在富麗堂皇的宮殿裡,凡是刀刃指向,宴會上每一分鐘都可能有人麵色發青地倒在餐桌下。難道你就可以維護到任何不幸的事情嗎?”
“我的確做不到。”巴勒瑞斯依然沒有抬頭,如實回答,又鄭重而堅定地說,“但是隻要聖武士不死,正義就會永存。”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說出這句他曾經引以為傲,又漸漸唾棄的話語。
他突然感覺自己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心底的某根弦被觸動了,瘦骨嶙峋的身體也仿佛獲得了奇異的力量,就好似迷茫之人看到了一絲希望的曙光。
這就是所謂的渴望救贖吧,他心想。
並非所有的靈魂都能夠得到救贖......萊姆瑞克可怕的話語像毒藥一樣在他腦中燃燒。
“的確,沒有人能夠全部維護到,而你任由災難眼睜睜地發生在你麵前又無能為力,那是因為你還不夠強大。唯有獲得碾壓一切的力量,你才能守住心中的正義。”
黑影說話的語氣出奇地平靜,讓巴勒瑞斯感覺到了一股撫慰人心的力量,他靜靜地傾聽著。
“所以我隻相信自己的力量,隻相信強大的力量,這是一個被諸神統治的世界,同樣也是集偉力於一身的世界,唯有我們擁有碾壓一切的力量,在麵對任何邪惡組織、邪惡種族,甚至是無底深淵的惡魔和巴托地獄的魔鬼,才不會出現那麼絕望無助的災難。”
“你太弱小了,麵對一頭上古紅龍,你根本沒有能力去消滅,可是卻不自量力地挑起了正義與邪惡的戰爭,正是因為你無知的舉動,才為漠口鎮帶來了殺戮與死亡,害死了許許多多的無辜之人。”
被提起往事,巴勒瑞斯的腦海中再次回想起一幕幕慘烈的畫麵,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和絕望以極快的速度向他全身蔓延。
擁有碾壓一切的力量,才能守住心中的正義,守住漠口鎮,完成自己的救贖。
在痛苦中掙紮的老人渾身顫抖一下,突然醒悟了一些理念。
“如果你沒有消滅邪惡的力量,你所謂的正義不過是個笑話而已,你以為隻要相信正義,就能夠拯救世界嗎?在我看來,白癡才會相信!”
“真正的強者敢於直麵慘淡的人生,正視淋漓的鮮血,而你?你連這點困難都不敢麵對,所以,你根本就不夠格!”
“你就是一具失去靈魂的軀殼、行屍走肉,身為一名聖武士,你直到現在都沒有理解什麼叫真正的正義,什麼叫最純粹的正義。所以你的墮落不值得讓人同情和憐憫。”
“如若不然的話,諸神為什麼會創造綿羊好讓惡狼不挨餓,創造弱者來給強者愚弄。”
“真正的聖武士會保護弱者,守護良善。”漸漸明悟的巴勒瑞斯感覺到這一句句話語仿佛刺入心臟的利刃,他痛苦的咬牙堅挺,語調堅定地爭辯道。
“真正的聖武士和諸神看似存在,但卻又從來都不存在。”黑暗中的身影嗤之以鼻地說:
“一個人倘若無法自衛,就是死路一條,必須為彆人讓路,你還不明白嗎,就算是在諸神的注視下,這個世界依然還是由刀劍和強權統治。”
“你的這個言論太恐怖了。”巴勒瑞斯聲音微顫地說。
“恐怖的不是我,而是這個世界,就因為太真實,才讓人感到害怕。所以說,一個世界最可怕的不是邪惡的猖狂,而是良善者們的沉默,你是說嗎,巴勒瑞斯?”
巴勒瑞斯感覺到這些話語在自己的耳膜裡轟轟亂響,像失去了思考力,但卻又鮮明深刻地印在他的意識上,他神色一驚,猛地抬起頭,看向黑暗中的身影,顫聲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