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id="tet_c"“公主,我們沒有辦法及時趕到了……”
手持利劍的女戰法師特蕾莎氣喘籲籲地四下張望,喃喃自語,“我們逃不掉了,見鬼,就快到骷髏岩鎮了……就快……”
鋼鐵公主默不作聲,她背對著眾人,平靜地解開秘銀胸甲,把它甩開,處理著觸目驚心的傷口。
胸甲下麵是一團被汗水和血跡浸透的繃帶,新鮮的血液在早已凝固發黑的血跡中閃閃發光。
傷口處理完畢,她阻止任何人的攙扶,蹙著眉頭,艱難地從岩石上站起身,看向那條沿著茂盛小山蜿蜒而上的路。
在她目力所及之處,路上散落著被人丟棄的行李、死掉的馬匹,以及推到路邊的馬車和手推車。
在她的身後,在森林的一頭,黑色的煙柱升上天空,尖叫和愈發響亮的喊殺聲越來越近。
“他們正在消滅後衛部隊……”
戰法師特蕾莎擦去臉上的血跡與汗水,“公主,您聽到了嗎?獸人追上了後衛部隊,正在展開屠殺!我們沒法趕到骷髏岩鎮了。”
“現在我們才是後衛部隊。”鋼鐵公主抬起手中符文利劍,用疲憊而嘶啞的嗓音說,“輪到我們了……”
聽到這句話,饒是意誌堅定的特蕾莎都明顯畏縮了,站在不遠處的紫龍騎士們也重重地歎了口氣。
鋼鐵公主拉動韁繩,同身旁的戰馬一起轉過身,她的馬喘著粗氣,連頭都快抬不起來。
“我們不可能逃脫了。”她平靜地說,“魔法用光了,體力耗儘了,連戰馬也快累倒了。趕到骷髏岩鎮之前,他們就會追上我們,把我們殺光。”
“那就把東西全部丟掉,然後藏進樹林。”特蕾莎避開鋼鐵公主的目光,“公主,我以諸神的名義起誓,我一定會掩護你逃跑。隻要大家各自逃命,或許……有人……還能活下來。”
對於戰法師的起誓,鋼鐵公主沒有回答。
她看著山口,搖了搖頭,又看了眼道路,以及路上長長的難民隊列的尾巴,他們正在朝風暴號角山脈中唯一的避難所骷髏岩鎮出發。
戰法師特蕾莎明白了這位與自己朝夕相處半年多的鋼鐵公主的心意,她怒罵一聲,翻身下馬,拄著長劍勉強站定。
“下馬!”
她錘打著胸口,指向心臟的位置,扯著沙啞的嗓子,衝紫龍騎士和戰法師們大喊:
“看到了沒,它還在跳動,隻要它還在,就用你們能找到的一切東西封住道路!看什麼看?你們的老娘隻生你們一次,你們也隻能死一次!我們是軍人!我們是後衛部隊!我們必須擋住追兵,拖住他們……”
說著說著,戰法師沉默了下來。
“隻要我們拖住追兵,那些人就能逃到骷髏岩鎮,就能穿過群山。”鋼鐵公主幫她說完,“他們當中有女人和孩子,還發什麼呆?這是我們的職責!”
她慢慢地轉過身,用泛著銀色光澤和血跡的符文利劍,指著一個又一個的紫龍騎士和戰法師,他們有的身受重傷,互相攙扶,有的疲憊不堪,甚至連站穩的力氣都沒有,她輕聲補充道:
“作為王國的貴族,隻有你們才能決定自己的職責,你們的家庭一直都是王國的支柱,因為你們的父母和祖父知道他們的責任,並且履行了,你們也知道自己的責任。當我離開這個地方,我不會回頭看是誰偷偷潛入樹林,是誰和我一起大步前進,我不需要。因為我知道你們都已經儘力了,如果有機會逃出去,就請你們祝願科米爾的未來,還有光明的希望吧!”
她微微一笑,把劍插進臂彎,又重新套上特蕾莎遞過來的秘銀胸甲,將其扣好,“我們麵前隻有一個任務,僅此而已,我們必須確保科米爾還有未來。”
紫龍騎士和戰法師們麵麵相覷。
有那麼一會兒,鋼鐵公主以為這群由年輕的貴族子弟組成的紫龍騎士和戰法師會逃跑,會催動渾身是汗、精疲力竭的戰馬,做最後一次亡命狂奔,超過難民的行列,奔向山口與平安。
畢竟他們當中有絕大多數都是第一次上戰場,這的確太為難他們了。
但她錯了……
“科米爾王國沒有孬種!”
一名麵容堅毅的紫龍騎士抽出自己的佩劍,舉向高空,大吼道:“紫龍騎士是科米爾最鋒利的劍。士兵們!告訴我,我們現在該怎麼做?!”
利劍露出鋒芒,怒對長空,在蒼白的日光中眨著刺目的寒光。
陽光灑落在紫龍騎士和他殘破不堪的戰甲上,仿佛有股激勵人心的神奇力量,彌漫在這支百餘人的部隊中。
“掃除邪惡!”
“為科米爾的未來而戰!!!”
“為光明的希望而戰!!!”
“為鋼鐵公主而戰!!!”
他的話語宛如一種征兆,殘存的紫龍騎士和戰法師們齊刷刷地舉起武器,齊聲高喝。
鋼鐵公主從岩石跳下來,舉起自己的劍,“那就跟我來吧,恐懼也是一種武器,讓我們帶著恐懼,將自己的劍鋒刺進敵人的胸膛!”
她轉過身,開始像往常一樣快速奔跑,她突然踉蹌一下,差點摔倒在地。
她倔強地拒絕特蕾莎伸過來的手,咬緊打顫的牙關,重重地跺了一下受傷的腿,然後一瘸一拐地繼續前行。
紫龍騎士和戰法師們全部跟在鋼鐵公主的身後。
他們找到合適的位置,推到路上一輛貨車,很快建起路障。
一道臨時路障,不算高,而且一點用都沒有。
他們沒等太久,兩匹喘著粗氣、步履蹣跚的戰馬衝了過來,嘴角的白沫甩得到處都是。
隻有一匹馬背上有騎手。
“做好準備……”
騎手從馬鞍上栽落下來,倒進一名紫龍騎士的懷裡,“都做好準備,該死的……他們就在後麵……”
他的戰馬噴著鼻息,朝旁邊走了幾步,重重地側身倒地,伸直脖子,發出最後一聲長長的嘶鳴。
“公主……”
這名遊俠騎手氣喘籲籲地轉過頭,“給我……給我件兵器。我的劍和動物夥伴都丟了……”
鋼鐵公主看著升向天空的黑煙,朝斜靠在馬車旁的斧子偏偏頭。
遊俠騎手拿起武器,他的腳步有些蹣跚,右邊的褲管早被鮮血浸透。
“其他人呢?”戰法師特蕾莎看向遊俠騎士。
“都被殺了。”遊俠呻吟著,還不忘衝她露出一絲笑容:
“整支部隊,一個不剩……特蕾莎,那些不是普通的獸人……是獸人中的精銳……追趕我們的是獸人八魔將之中的影狼。”
戰法師特蕾莎吐了口唾沫,從肩甲上扯下自己家族的徽章,丟進一旁的灌木叢,身旁的遊俠卻露出諷刺的微笑,故意將自己的徽章擦得更乾淨一些。
“扔不扔都一樣,特蕾莎,我說……”
他的話音戛然而止,敵人已經出現在視野中,他們越過山頂蔓延而來。
這道獸人洪流的穿著完全雜亂無章,有術士與薩滿樣式的布甲,也有拚湊剪裁的皮甲,以及氣勢逼人的板甲。
“吼!吼!吼!……”
毫無預警,毫無征兆,一陣憤怒的咆哮打破了寂靜。
二十餘隻野獸突然從陰影裡衝出來,它們之前都小心翼翼地潛藏在起伏的小山丘背後或是低矮的樹叢之中。
轉瞬間,兩個戰法師、一個紫龍騎士已然倒下,甚至連咒語都來不及念完。
其他人也都陷入了與野獸的近身苦戰中,他們有的被撕扯下皮肉,有的被咬碎喉嚨。
短短幾秒鐘之內,就有十多人傷勢慘重或者已經斷氣。
“進攻!”遊俠騎手大喊道。
他拖著疲憊的身體,身先士卒,衝向一頭全身紋滿圖騰印記的巨大棕熊。
這頭棕熊正在撕咬一名麵容稚嫩,看起來隻有十五六歲的紫龍騎士。
遊俠騎手的戰斧迎風呼嘯,以一個巧妙的角度擊向棕熊皮毛保護之下的喉嚨,它的頭顱幾乎被整個切下。
痛苦、狂怒和嗜血的呼喊仍在持續,新的聲音又加入了進來——箭矢破空的尖嘯與魔法炸裂的轟響。
這群野獸背後的主人們,獸人遊俠和薩滿們也加入了戰鬥。
戰法師特蕾莎咒罵一聲,從一具和凶暴狼抱在一起的戰士屍體上跳過,這兩個家夥至死都纏在一起,士兵的短刀插進了凶暴狼的眼睛,而凶暴狼緊緊咬住了士兵的喉嚨。
特蕾莎目光掃過,發現幾名紫龍騎士正在和一個孤身的敵人纏鬥。
她找到了自己的攻擊目標。
她舉起光彩絢爛的符文利劍,動作快得讓人看不清身影,黑色的長發編成一條獨辮,在身後如蛇般舞動。
眨眼間,她的腳下已經踩著五具試圖擋路的獸人屍體,並且麵前又有一名獸人薩滿捂著肋間倒下。
她冰冷的目光鎖定住了一個咧嘴冷笑的灰皮獸人。
而就在下一瞬,獸人大喝一聲,撲了過來。
這個獸人很厲害,特蕾莎不得不承認這點。
從他臉上那條巨大的疤痕可以看出,他已是久經沙場。
看到自己的頭領打算親自出手,圍在這裡的獸人成員們,全部驚恐地四散開來,尋找其他的敵人。
這給了特蕾莎機會。
戰法師特蕾莎的速度依然快得令人發指。
她的符文利劍一次又一次地突破獸人的防禦。
敵人已經被她擊中不止一次,若不是沉重的盔甲救下他,早就因此斃命。
她必須想辦法攻擊到敵人手臂和軀乾之間的鎧甲縫隙。
灰皮獸人將一隻手斧舉過頭頂揮舞著,另一隻猛然劈下。
特蕾莎閃到一邊,故意被砍中大腿,她悶哼一聲,跌跌撞撞後退,仿佛隨時都會倒下。
“哈!科米爾終於開始提拔沒種的士兵了,真令人欣慰。”獸人猙獰的麵孔上,露出輕蔑的笑容,“老子能讓你流血,也就能做掉你!”
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
戰法師特蕾莎突然縱身躍起,指向獸人撲去,同時張開嘴咆哮著,發出如同野獸般的吼聲。
獸人頭領連忙將雙斧在身前交叉護住自己,但讓他震驚的是,戰法師絲毫不顧腿上的傷口,直接踩在他的斧頭之上,輕盈得就好像是他正用雙手主動為她撐起一個立足點。
電光石火間,戰法師的劍鋒透過獸人的鎧甲縫隙,刺中他的脖頸,雙手用力一絞,割開的大動脈,鮮血泉湧而出。
另一邊,一群獸人將鋼鐵公主分割到了獨立的戰場上。
“小女孩兒,不知道你是怎麼活到現在的。”其中一個塊頭最大、鎧甲最嚴整,看起來是頭領的獸人咧嘴冷笑道:“今天,我們會修正這個失誤。”
他們各自亮出了武器、戰斧、重劍,以及陰冷暗淡的淬毒匕首。
鋼鐵公主也笑了,她露出散發著寒意的冷笑。
靠過來的獸人們對她的反應顯得有些迷惑,但那名頭領似乎明白了什麼,開懷大笑起來,“原來是科米爾王國的公主!”
“把她的腦袋割下來,獻給大賢者!”另一名獸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