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月亮非常的亮,李冰光著腳盤腿坐在奔馳0的尾箱蓋上,望著正在河邊釣魚的薑成的背影,腦子裡卻全都是小時候,父母帶她在太子河玩的映像。太子河,本溪的母親河,這裡生活的人們都有一些關於自己和太子河的故事,這些故事裡多的是滿滿的童年快樂,而正是這些快樂,此時在李冰心裡無比沉重。不知道過了多久,李冰看到帳篷邊掛著的營燈周圍全都是飛蟲,她想起下午的時候在尾箱裡看到過花露水,於是從尾箱上下來翻出花露水走到薑成身邊,拿著花露水瓶子像舞劍一樣揮舞起來。
見狀薑成無奈的笑了笑道:“丫頭丫頭,我的好丫頭啊!都白瞎了都白瞎了,你這麼灑沒用的。”,說著拿過花露水在李冰和自己身上灑了一些,又在帳篷裡裡外外的灑了些,之後回到釣箱邊又灑了些花露水方才又坐下釣魚。“你困了的話就帳篷裡睡覺去,不用管我,我要是沒收住手真釣一宿,明天還得指望你開車呢。”,薑成頭也沒回的說。“那行,大成哥,要不我給你講個笑話提提神吧。”,薑成轉回身認真的看著李冰沒說話。
“我小時候,太子河裡原本有一群快樂的小蝌蚪,可是有一天早上,小蝌蚪起床後發現自己的爸爸媽媽都不見了,於是小蝌蚪們便出門去找爸爸媽媽。小蝌蚪們出了門先是看到了烏龜爺爺,小蝌蚪們七嘴八舌的問:“烏龜爺爺,烏龜爺爺,您知道我們的爸爸媽媽去哪了嗎?”,烏龜爺爺想了想搖頭說:“爺爺不知道呀,但我如果看到他們,我會告訴他們,他們的孩子們在找他們。”;於是小蝌蚪又往前遊,又看到了河蚌阿姨,於是他們就又七嘴八舌的問河蚌阿姨:“河蚌阿姨,河蚌阿姨,你看到我們的爸爸媽媽了嗎?你知道他們在哪嗎?我們找不到爸爸媽媽了。”,河蚌阿姨想了想回答說:“我沒見過你們的爸爸媽媽,不過如果我看到他們,我會告訴他們,有一群可愛的孩子在找他們,讓他們快回家。”於是小蝌蚪們告彆了河蚌阿姨又往前遊;他們這次遊啊遊,遊了好遠看到了鯉魚叔叔,於是他們又七嘴八舌的叫問鯉魚叔叔說:“鯉魚叔叔,鯉魚叔叔,你見到我們的爸爸媽媽了嗎?”,於是鯉魚叔叔想了想,他慢慢的遊近了小蝌蚪,吸溜、吸溜、吸溜……從此小蝌蚪的爸爸媽媽就再也沒有見到過小蝌蚪們了。”
笑話講完,李冰靜靜的看著薑成,過了一會兒,薑成才哈哈大笑起來,甚至笑的前仰後合,李冰也跟著笑了起來,李冰笑的是——一個大人逗孩子的笑話居然能讓薑成笑成這樣。可兩人笑著笑著,李冰突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很大聲的那種失聲痛哭。這個《小蝌蚪找媽媽》的故事之所以和我們在小學時課本上讀到的不一樣,沒錯這是李國清的幼教名著《小蝌蚪找媽媽》。此時的薑成慌了手腳,他站起來的時候甚至碰翻了釣箱和魚餌,他慌張的快步走到李冰身邊卻發現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安慰李冰,或是為李冰做點什麼,他就呆愣愣的像稻草人一樣杵在李冰麵前。令他無論如何都臆想不到的,李冰竟然張開雙臂環住他的腰鑽進了他懷裡,隨後將頭埋在了他的左邊肩膀上,可李冰聲嘶力竭的哭聲絲毫沒有變化,於是他木訥的抱住李冰,一隻手扶在李冰背後,另一隻手撫著李冰的頭:“沒事兒丫頭,不哭不哭,哥在,有哥呢!”。
就這樣靠在薑成的懷裡,枕著他的肩膀,李冰哭了好久,她也是好久好久沒有這樣痛痛快快的哭過了。看她漸漸停下來不哭了,薑成知道她是哭累了,便扶著她往帳篷走,將李冰扶到帳篷裡,薑成盤腿一屁股坐到了帳篷門外地上。過了一會兒,聽見帳篷內的李冰叫他:“大成哥,你進來。”,於是薑成雙手撐地抬了抬身子,屁股便坐到了帳篷內,腿還屈伸在帳篷外。在薑成收起雙手向外拍了拍手上剛粘的沙土的時候,又聽到身後傳來李冰的聲音:“大成哥,你轉過來,把腿也拿進來。”,於是薑成一側身將腿也挪到了帳篷裡,側身對著帳篷門,扭過頭借著月光他看到李冰的眼睛已經紅腫了起來,很是心疼的說:“你累了就快睡吧,哥在呢,哥一直陪著你,沒事兒你睡吧,睡吧。”。李冰挪過身子,側身將頭枕在了薑成的腿上,又拉過薑成的右手蓋到了自己的胳膊上,然後閉上了眼睛,薑成用左手很費力的才拿到李冰身後的浴巾,將浴巾蓋在了李冰的身上。
帳篷門沒有拉上,柔和明亮的月光毫無阻礙的照在李冰的臉上,在李冰美麗臉龐的映襯下,照進帳篷裡的月光美極了。於是薑成就低下頭麵帶笑意,深情的看著李冰熟睡的臉,直到時間接近淩晨五點,薑成充滿深情的目光才因為李冰的緩緩醒來被打斷。
身邊的這座小城也蘇醒了起來,越來越充盈的陽光驅散了薄霧。說來這座小小山城人傑地靈、曆史悠久,《史記·匈奴列傳》記載,本溪屬燕國遼東郡,為高夷部族轄地。新中國成立,本溪在建國初期是中國十大直轄市之一,直到年月才劃歸遼寧省管轄。而其得名則是來自世界最小的湖泊,湖麵大約平方米的一泊洞中湖——本溪湖,其位於本溪市北部大堡臥雲山崖下。同治八年也就是公元0年,遼東處士高升堯書寫“遼東本溪湖”五字鑿於洞口上方。本溪湖藥王廟碑文佐證,清雍正十二年也就是公元年之前,“本溪湖”稱“杯犀湖”。清代詩人齊春烺曾為本溪湖作詩:
瑤草琪花小洞天,藤蘿百丈石如船。
耳根寂後猶聞磬,目力窮時始辨煙。
振袖恐隨山影落,登高方識地形圓。
摩挲斷碣尋殘篆,為訪前朝創建年。
就像陽光下也有黑暗,本溪不是隻有鋼花四濺,這條漢子鐵骨柔腸。就像從小混跡社會的薑成,這晚李冰睡在他懷裡,他卻沒有任何非分無禮的舉動,清純的像極了一個老實巴交的青春期男孩兒。這一夜除了滿懷深情的看著李冰之外,對於如何尋找殺害李冰父母凶手薑成也做了很多思考,好像眼前根本毫無頭緒,但薑成還是決定必須開始做點什麼,他首先想到的便是想辦法獲得一份李冰父母遇害案的卷宗。
此時,本溪市公安局平山分局的局長辦公室內,早早便來到辦公室的孟長江正快速的來回踱著步子思考著什麼,他雙手背在身後,手裡死死的掐著一個檔案袋。00年月遼寧省省公安係統展開《爭創殺人案件破案率00%縣區活動》,這位以刑偵見長的歲分局局長,好像吃了什麼仙藥一樣,精力旺盛的像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夥子,很多人笑稱孟長江這是開始了第二春,但其實大家心裡都清楚,就算沒有這個破案率活動,孟長江對命案也是要求必破的,案情複雜,他親自帶隊加班加點;辦案經費緊張,他自掏腰包說:“這叫該省的省,該花的花。”,甚至工作忙的再晚他也自己騎自行車回家,或者就睡在辦公室的沙發上。其實他這些行為如果揪其根源的話,至少有如下三點行為心理:
一、作為一位軍人出身的老公安乾警,他嫉惡如仇、極具使命感。維護黨紀國法、守護一方平安、堅守正義,已是融入其骨血的本分,甚至於在家休息的時候,換下警服穿上便裝他都覺得渾身不自在。
二、自從任職彩屯派出所所長後,回到刑偵一線工作就是他最大的願望,直到今天這願望也沒能得以實現。今年省公安廳將刑偵工作作為分局工作重點任務布置下來,這讓他覺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刑偵一線還當上了刑偵大隊大隊長,這讓他舒爽異常。
三、從警多年,他自覺無愧一方百姓,但有一家人例外,那就是李國清一家。他欠了李國清一家一筆債,這筆債他必須要還,連本帶利的還。於是作為平山區所有積案中唯一一起命案,李國清夫婦被殺案在僅殘存幾張補偵筆錄的情況下被他再次提起,他誓要一雪前恥,還李國清一家一份正義。
時至九月,00年隻剩下一個季度,孟長江心裡的壓力逐漸大了起來,之前的案件偵破成績倒是不錯的,隻是李國清夫婦的案子,還是除了他自己手上掌握的一些線索外毫無進展。想到這些他坐立不安,尤其前兩天因為一件案子,他再次到了彩屯派出所轄區,也就是當年李國清家附近,遠遠的看著“華南樓”那幾棟俄式老住宅樓,他好像看到了李國清夫婦站在那小路口遠遠的看著他,晚上回到家裡他躺在床上整夜也沒能入睡,整整一夜,李正在他的懷裡顫抖、李冰的大眼睛在他眼前忽閃。難道真的要去揭開兩個可憐孩子的傷疤?這個問題他很難抉擇,一是因為兩個孩子當時太小,能提供的線索幾乎等於沒有;再者時隔這麼多年,如今再去打擾他們的生活,讓他們再次麵對失去父母的痛楚,對他們是何等的殘忍。每每想到李冰、李正姐弟,孟長江心如刀絞、肝腸寸斷。如果不是當年他急於破案,就不會有李正兩年的失蹤,就同樣不會有李冰為了找弟弟而多次淪落街頭。對此多年來他始終如芒刺在背,雖然後來他曾多次去過福利院,可始終沒有勇氣再去麵對小女孩兒的目光,他隻能遠遠的看著李冰;他也曾以李正父親朋友的名義,寫信到英國向周鴻儒了解過李正的生活情況,在看到李正與周鴻儒在公園嬉鬨的照片時,這個硬漢落淚了。
其實就在市公安局那場火災後,孟長江便隱隱的感覺到了什麼,讓他堅信李國清案很不簡單,其背後很可能隱藏著很多很多問題,調查的難以推進則一次次驗證他那個感覺。此時的孟長江距離正式退休還有五年,能夠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他無論如何也不想在職業生涯中留下遺憾,這個自覺能力有限的一個小小的區公安分局局長,想用自己剩下的時間全力放棄這最後一次挑戰,不求儘善儘美,但求不留遺憾。
就在是公安局那場火災前,孟長江想了一個笨辦法,他向劉常宏提出,加強調查當天在李國清家單元附近出現過的陌生麵孔,可以請人逐一畫像出來,最後建議因為經費問題擱淺,但孟長江還是私下做了,雖然做的不充分,可火災後的第三天,孟長江還是得到了當天在李國清家單元附近出現並停留過的七個人的畫像。拿到這些畫像後,孟長江並沒有告訴過其他人,而是將這些畫像塑封後小心保存了起來。今天淩晨三點半左右,這些畫像重見天日,被整整齊齊裝到檔案袋裡。此時此刻這個檔案袋,死死的被掐在孟長江背在身後手裡。可讓他無論如何都想不到的是,他手中那個檔案袋裡正麵數第二張,那個國字臉帶帽子的男人便是李國清案的凶手,那張臉李冰和李正都見到過。
孟長江辦公室的門被輕輕敲了兩聲,沒等孟長江回應,門便被推開,走進來的是一個大約0歲的男人,一張圓臉雖然眼圈有點黑但情緒十分飽滿。
“師父沒吃早飯呢吧?快看看我給你帶的什麼。我媽起早現包的豬肉白菜餃子,還熱乎著呢,你快點趁熱吃了吧,我媽說你愛吃她包的餃子,特意讓我給你多帶點。”。這人便是當年跟在孟長江身後的何卓奎,當年那個年輕帥氣的小夥子如今已近不惑。褪去青澀的何卓奎,如今已是本溪市刑偵界響當當的一號人物了,號稱“遼東刑偵一隻虎”,也是孟長江最得意的一個徒弟。
這麼多年唯一不變的是,這隻虎就跟在孟長江身後,就像當年決然跟著孟長江到彩屯派出所工作一樣,何卓奎這些年多次拒絕調到市公安局工作。在很多人眼裡,他們不理解何卓奎為什麼拒絕廣闊天地、大好前途,甚至有些時候連一向最支持和體諒他的妻子程潔也無法理解他,每次他都會目光堅定的對妻子說:“我還沒出師呢!我乾什麼去?給師父丟人去?就算不說會不會給師父丟人,我在哪不是照樣工作、破案,我跟在師父身邊多好。再說了我開門第一件案子沒破呢。”,“對對對,到了你何老虎手裡的案子必須破,不破不姓何。案子不破你不姓何,就這麼下去你閨女快不姓何了。”,說到這,程潔隻是無奈的笑了笑,但對何卓奎的支持始終堅定,在程潔的眼裡自己其實與何卓奎是完全相同的一類人:“既然做出了選擇,剩下的就隻有堅持。”。二人所不同的隻是她堅守的是對丈夫、女兒和對這個家的愛,丈夫所堅守的則是一方平安,當初她愛上他的不就是這份執著的堅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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