號子的鐵門“咣當”一聲關上時,周進才有些回過神來。一絲羨慕,一絲不舍,也有一絲期盼。
但是,這個相識了不到二十四個小時的香港佬,對他來說,注定了並不僅僅是一個過客。
卻說邵懷培辦好了手續,領回了自己的物品,眼鏡、皮夾、手提電話、各種證件等等,出門就看見了自己的三位同伴。
同伴看見他的這副尊容,是又好氣又好笑。一起來的時候,頭發是亮堂堂,一絲不苟,三七分,現在卻成了一個光頭,看來,外界對大陸的傳言,並不都是虛的。三人分彆和他擁抱了一下,就上了車,司機油門一加,瘋也似的逃離,這種鬼地方,以後再也不想來了。
“停車!”
邵懷培忽然叫道。
司機刹車一踩,幾個人的身子微微向前一傾。
“阿發,你身上帶人民幣了嗎?”
邵懷培問。
“帶了。”
“有多少?”
“六七千吧。”
“回頭!”
“乾嘛?”
“我讓你回頭,就回頭。”
看守所的外圍大門才關上,值班民警看見剛開走不遠的車子,又倒回了頭。卻見一位戴著金絲眼鏡的光頭帶著三人走了過來。
“乾什麼?”
“阿SIR,我想給裡麵的一個朋友充點錢。”
“到這邊來辦理。”
“充多少?”
“5000吧。”
這種事情,是看守所非常歡迎的。
因為看守所通過為看押人員提供加餐服務,這是他們除財政撥款以外,獲取額外收益的主要手段之一。
看守所也有額外開支,招待呀、領導外出考察交流啊、員工福利啊等等,不能都靠打報告奢望上級撥款,是不是?
邵懷培交了錢,這才重又上路。兩道雪白的燈光,刺破了城郊的黑暗,向著運江市區,疾馳而去。
原來,昨天上午,前一天晚上和邵懷培一起外出瀟灑的其餘幾人,都陸陸續續歸了隊。因為當天上午,他們還有一個考察任務。但是,都到九點半了,還是不見邵懷培的身影。電話肯定是打不通。
起初阿發他們以為,邵懷培肯定是被哪個女人迷住了,君王從此不早朝嘛,也就沒有多想。沒了他,三個人一樣的考察。接待方很熱情,午飯吃過了,還帶他們享受了運江市傳統的水包皮特色。晚飯後,三個人再找地方瀟灑。
直到今天早上發現邵懷培仍不見蹤影,這才慌了神。因為他們計劃好的,今天上午離開的。現在人不見,肯定是出了事。這塊,連忙托人打聽,連分管招商引資的副市長趙長春都驚動了,下午三點鐘,趙副市長得到彙報,指示公安機關協查,才得知這位仁兄被送進了看守所。
派出所經過調查,所謂的強奸根本不存在,就是一起賣淫嫖娼。女的,包括小賓館的老板都被拘留,一個賣淫,一個容留賣淫,而嫖客邵懷培經教育後釋放。事實上,嫖娼是要罰款五千元的,但是,這位是趙副市長請來投資考察的客人,不能因為這點小事,影響了外商對運江投資環境的印象,所以,這一項便作罷。
要說教育,邵大公子這回真的是經受了自出娘胎以來,最嚴厲的教育。效果也是好得出奇。
回到香港後,他痛改前非,收心、養性、基本杜絕了在外花天酒地的夜生活,成了一個好丈夫、好爸爸、好兒子。潛心經營自家的家族產業,幾年後,還被評為香港十佳傑出青年。
頒獎典禮上,主持人讓他談談感想,他遲疑了片刻說:
“做人,要懂得珍惜。珍惜眼前所能擁有的一切,珍惜生活,珍惜工作,珍惜父母,珍惜妻子朋友,珍惜自由!”
底下掌聲一片,經久不息。
1997年年末的一場大雪如期而至。
雪後初霽,到處銀妝素裹。街道路上,環衛工人忙著鏟雪,公園裡,到處都是賞雪拍照的市民和遊客。但是,對於秋語薇來說,心情卻灰暗到了極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