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張鴻俊承認,去年六月發生的靚影美容院殺人案是自己做的,周進心裡的震撼簡直是無以複加。
去年六月初,運江市中心的一家大型美容院發生了一起駭人聽聞的凶殺案,兩名留守在美容院的女技師,被人殺死在值班室裡。
現場由於沒有留下什麼線索,此案成了懸案,至今未破。案發那天,周進還去現場作了報道。沒想到,真正的殺人凶手,此刻就坐在他的麵前,與他侃侃而談。
“這家美容院的老板是個三十歲左右的娘們,叫江燕。她其實是工商局局長的小情人。”
張鴻俊緩緩地說道。
“你怎麼知道的?”
“當然是我打聽來的,你以為我是吃素的,動手之前不打探清楚了?”
張鴻俊白了一眼周進,然後繼續說道。
“去年五月底,我碰巧去了這家美容店,就理了個發,收我88塊。手藝很一般,服務態度還特彆差。我就納悶了,這麼個美容店,怎麼會在市中心能夠生存下去的?哎,你猜怎麼著?生意竟是好得出奇。”
“那我就要找原因了,一找還真找到了。原來老板江燕和工商局長有一腿。來美容美發的,都是一些商戶老板。他們來這裡辦卡美容,其實就是給局長送錢,相當於交保護費唄,花錢買平安了。你不交,可能就會找個由頭辦你。你想想,單是市區的沿街商店商鋪有多少,上萬家總有吧?他們的老板、老板娘什麼的,總得理發美容吧?就算有個一千戶來辦個卡,一年就算交個一千塊,總數多少?”
“一百萬?”
周進不由得吸了一口涼氣。每戶一千塊,看似不多,但是架不住基數大啊。更何況,何止是一千戶!每戶又何止上一千元?這個都是最保守的估算。卻聽張鴻俊繼續說道:
“當時端午節即將來臨,給辦卡送錢的特彆多。於是在4號夜裡,我就潛進去了,在裡間一個辦公室裡,發現了一個保險櫃,裡麵全是一紮一紮的鈔票,有二十幾萬。媽的,正準備出來,有個女孩子起來上廁所,發現了我,立即大聲驚叫,夜深人靜的,特彆的刺耳。我能讓她繼續叫下去嗎?就這樣,我一手掐著他的脖子,一手捂住她的口鼻--”
說到此處,張鴻俊聲音小了下去,似乎在回憶當時的情形,也似乎透著一點悔意。
“就這樣,我把她捂死了。另一個姑娘,從睡夢中被那一聲叫喊驚醒,我乾脆一不做,二不休,一起掐死了,就這麼簡單。”
“由於我去偷盜時,準備得比較充分,撤退時,又細心地檢查,我相信,沒留下什麼有用的線索。”
張鴻俊講述自己殺人的經曆,語氣輕鬆平常,好像在說一件與自己毫不相乾的事一樣。殺了兩個女孩子,當真一點懺悔之心也沒有嗎?這人的心腸究竟是什麼做的?太可怕了!
周進不由得一陣腹誹。
大家都知道殺了兩個人,卻不知道,保險櫃裡還有二十多萬元的現金呢。周進當時得到的消息是,保險櫃裡,有幾千塊營業款。殊不知,數額相差這麼大。作為店老板,她當然不敢說保險櫃裡有這麼多錢啊。
其實,張鴻俊落網後,辦案的刑警也不是沒有懷疑過他與此案有關係,畢竟死者都是被掐脖子窒息而死,具有相似性。奈何美容院的兩位死者身上沒留下任何指紋,張鴻俊又死活不開口,民警與他耗了幾天幾夜,都沒有能撬開他的嘴,最後張鴻俊竟然休克昏迷,送去急救。
到了看守所後,多次提審,張鴻俊好像找到了應對辦法,隻要提審時間稍稍一長,就開始口吐白沫玩休克。辦案民警雖然心有不甘,但最終隻好作罷。
儘管如此,警方對他的懷疑一刻都沒有消減過。好在單是一樁強奸殺人案,就足以判處他死刑,不會讓他逍遙法外,再去繼續禍亂社會。
但是,美容院殺人案不破,始終是公安乾警心中的一根刺。這次,看守所方麵讓周進接近張鴻俊,就是換個方式,作最後的努力。
一旦他認了,皆大歡喜,周進立功,看守所立功,公安部門破了一樁積案也立功。而張鴻俊的生命可能會延長幾個月,因為需要重新審訊,重新檢察起訴,重新判決,當然了,肯定不會改變結果。如果張鴻俊實在不認,可能真的要重新尋找線索,調整偵查方向了。
“看來,判你死刑,一點都不冤。你媽的,手上三條人命,唉,不死,真正就是沒有天理了。”
周進真的有點個氣不忿。他實在看不出,眼前這個萎糜不振,須發亂糟糟,全身臟兮兮的中年男子,竟是這樣的一個殺人魔頭。
“手上還有沒有其他血案了?”
“特麼的,這個案件還不夠你立功減刑的?說實話,我也有點後悔,畢竟她們比我女兒大不了多少。第一個女孩,你知道我為什麼殺她嗎?那天,我去理發,就是她替我做的,手藝一般,說話太難聽。說什麼嫌貴可以不來啊。正好當晚她發現了我,又驚叫,我擔心她認識我,把我供出來,隻好殺了她。最近我隻要一閉上眼睛,腦子裡就會呈現她們驚慌驚叫的樣子,好在我馬上就在來陪她們了。”
“她們才不要你來陪呢,下輩子,最好離你遠點。”
“算了,殺都殺了,後悔也沒用。我這輩子,吃過了,喝過了,玩過了,媽的,值了。做了這一票後,我離開了運江一段時間,風聲過了,我又回來了。”
“為什麼?”
“你們運江的菜太特麼好吃了。風景也不錯,住得舒服。把老命交待在這塊,也不錯。對了,告訴我的女兒,彆來領我的骨灰,一切就交給政府處理了。她可能會以有我這個父親羞恥一輩子,周進,你要好好的安慰她,一切拜托你了。”
周進黯然不語。
“知道我為什麼會對你說這些嗎?一方麵,是我覺得你人確實還不錯,不是那種大奸大惡,心懷不軌之人,值得托附。看守所方麵有心了。”
周進一怔,問:
“什麼意思?”
“你想過沒有?這樣立功的機會為什麼會落到你頭上嗎?從我一入監,我就開始留意圍在我身邊的人。他們對我都不錯,對我也是一味的順從,我也看出來了,他們是彆有用心,想套我的話。哪怕我說幾句夢話,都會傳到看守所管教那裡。”
這一點,周進是知道的。每個號子裡都有看守所管教或者警方的密探。一是便於掌握情況,另外一個,就是警方想通過這樣的方式,獲得破案線索。
“你還記得那天我問過你一句話嗎?”
“什麼話?”
我問你:你是帶著任務來的吧?
周進想起來了,張鴻俊是問過。就聽他繼續說道:
“其實,在判決前,圍在我身邊的犯人,都是帶著任務的,就是想從我身上獲得線索,換一種方式撬開我的嘴。這樣的套路,我走南闖北,閱人無數,豈會不知?但是,我信不過他們。他們有的是盜竊,有的是打架鬥毆,有的是詐騙,甚至還有一個是強奸犯,真不知道,安排他們的人是咋想的。他們以為,我犯的是強奸殺人罪,就和他有共同語言了?”
說到這裡,張鴻俊忽然稍稍提高了聲調,看來有點氣不忿。
“我私藏的那些財富秘密,給了他們,我的女兒可能半毛都不會得到。說不定還會給她帶來意想不到的傷害。我雖然罪大惡極,是個不折不扣的壞人,但是,還是希望我女兒這輩子平安幸福,所遇都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