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周、林兩家聚會。兩個孕婦,再加上兩家三個父母,湊在一起,總是有聊不完的話題。
林世文因為要服務好程書記,下班要稍微遲一點。所以,在等候的功夫,他們五個人,聊得熱火,而周進倒顯得有些多餘,插不上話。
拎著手機,出了飯店包間門,電話打給了張佳密。
“丫頭,怎麼樣了?”
上午,從醫院出來,周進就一直在牽掛著張佳密的事,心裡到底有點不放心。
對於佳密的舅舅和舅媽,突然回心轉意,主動要求來侍候來日無多的姐姐,他的心裡,一直心存疑惑。
這倒不是把人往壞處想,而是實在有違常理。
先是不管不顧地把病重的姐姐,往外甥女這一扔,然後就頭也不回地跑了。這才幾天的功夫,突然又跑回來,說是要來幫忙照顧。
哪怕是外甥女冷著臉,一口回絕,也不行。
上趕著,也要留在這裡陪伴。
萬事都得有個緣由,從來都沒有無緣無故的愛。
難不成看到佳密如今狀況不錯,他們想賣個好?
有句俗語窮在鬨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
開始以為外甥女沒錢,才畢業的小姑娘,哪來什麼錢嘛?
既然沒錢,又哪來什麼親情?
但是,現在看到佳密的行事做派,斷定外甥女有錢有出息,於是親情就又回來了?哪怕跨越兩省,相距千裡,也阻隔不斷?
周進初始的認知裡,根本就沒想到,佳密的舅舅單桂生夫婦,之所以這麼快回頭,是因為,他們認為,姐姐單瑋璿,可能暗藏了一筆巨額財富。
但是,張佳密此時,心中卻已是了然。一看就看穿了舅舅舅媽,此時腆著臉,貼上來的根本原因。
那天把媽媽安排到了單間病房,夜裡,忽然聽到哭聲。朦朦朧朧、迷迷糊糊睜開眼,卻見媽媽蜷縮在病床上抽泣。
儘管父母離婚,給她留下了無儘的心靈損傷;儘管這十年來,她的心裡無時無刻,不在怨恨著那個在自己最需要的時候,絕然而去的母親,但是,當那個所怨所恨之人,孤苦無依,一身病痛,找到自己身邊的時候,佳密經過短暫的心裡掙紮和旁徨,還是放下了成見,接納了她,力所能及地為她生命最後的尊嚴。
畢竟是母女,血脈相連。
在周進的支持下,佳密把媽媽調換到高級的單人病房,為她洗澡,換上乾淨的病號服,為她理發,甚至還為她畫上了淡妝。
經過這一番打理,快要油儘燈枯的媽媽,似乎又恢複了一絲生機。
深夜醒來,看著在一邊小床上睡得香甜的女兒,再想想這十幾年來,自己的所作所為,就像是做了一場春秋大夢。
當初自己追求享樂,追求所謂的幸福生活,最終追進了法律的牢籠。
五年多的鐵窗生涯,已經耗乾了她的心性。原先活潑、開朗、靈動的她,變得緘默、自卑,死氣沉沉。
再加上得了這種不治之症,寄予希望的弟弟與弟媳,薄情寡恩,更是讓她體驗到了什麼叫人情冷暖、世態炎涼。
好在經過幾年的牢獄生活,早就不知尊嚴為何物,她的心理素質已經被錘煉得足夠強大。
上天待她總算不薄,在即將告彆這個世界之時,她見到了自己的女兒。
終究是女兒,扛下了所有,給了她最後的慰籍與尊嚴。
出獄時,她不是沒想過,要見一見女兒,甚至是前夫張鴻俊,可實在是沒臉見他們父女倆。
再說,也不知他們身在何方。
此時,她還不知前夫張鴻俊,因為犯了重罪被處決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