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中午，在縣招待所發生的墜樓事件，當時他就在樓上的房間裡午休，很快就知道了。開始，也沒怎麼太過在意。但是，此後事情的發展，漸漸地讓他越來越感興趣了。
他感興趣的，並不僅僅是墜樓事件本身，而是常務副縣長居遠方，竟然對這件事起了濃厚的興趣。
補償死者的60萬元撫恤金，雖說是縣招待所出的，但是，最後歸根結底，還是財政上出。縣招待所，本身就是縣政府的產業嘛。
江壩有規定，超過五萬元的預算外支出，就必須要經過縣長辦公會討論通過。居副縣長的分工，本身就是協助縣長分管財政。所以，會上討論時，就隨口問了一句
“這補償金也太高了，正常的，最多也就二、三十萬，再怎麼照顧，四十萬就頂天了，怎麼會一下子要這麼多？”
“這事兒，李書記知道的。”
縣財政負責人輕聲地回答。
一般情況下，縣裡的一號給個暗示，打個招呼，那還有什麼好說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過去了。
事實上，補償方案最後也通過了，但是，居副縣長，從中發現了不尋常。
他開始關注這個案子，打聽這件事的來龍去脈。
這一打聽，還真打聽到點事兒來了。
事有湊巧，幾天後，他作為分管城市建設的副縣長，檢查城市改造進度，察看薛家老宅門前道路的施工與美化。
薛家老宅已經確定不拆了，蔡縣長專門和他打了招呼。於是決定，臨街先建一道圍牆，把裡麵亂七八糟的有礙觀瞻的東西先圍擋起來。然後，再在圍牆邊上，搞點綠化點綴點綴。等撤縣設市慶典過後，再另行商議老宅的修複方案。
視察過程中，一個姓林的居委會副主任向他訴苦
“居縣長，我們這工作是沒辦法乾了。你們上級是一會兒一個主意，我們下麵的人，跑斷了腿，到頭來，趕不上你們一句話。就為這房子拆遷的事，你們先說拆，後來又說不拆，我還挨了人家一個大嘴巴，你說，找誰說理去？”
“我現在就發現，你們做領導的，有時真的不講理。我弟弟，城關派出所做副所長，他小姨子，前向時在縣招待所跳樓死掉了，他關心了下子，不知怎麼搞的，公安局領導竟然把他停職了。說是什麼時候把老丈人的工作做通了，什麼時候再回單位上班。”
林月娥絮絮叨叨，一陣吐槽。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居副縣長聞言，不由得心中一動。當即摒退左右，仔細詢問怎麼回事。
當天晚上，就有人看到，已經複職的城關鎮派出所副所長林福來，走進一間茶室後，好長時間沒有出來。
也有人在距離茶室不遠的地方，看到了居副縣長的那輛專用車。
幾天後，吳曉娟的父母親，就出現在了運江市公安局的報警大廳。
於是，傳言就這麼出來了。
說是縣招的服務員吳曉娟死前遭到了性侵犯，而且懷有身孕。
傳言越傳越邪乎，有鼻子有眼的，而且有點狗血。
前幾年，美國總統克林頓與白宮實習生萊溫斯基有一段不倫之戀婚外情，實證就是萊溫斯基有一條沾有克林頓精斑的裙子。
而縣招服務員吳曉娟墜樓身亡後，吳家人去殯儀館收殮。她的姐姐，也就是城關派出所副所長林福來的妻子吳明娟，發現妹妹的內褲上，也有多塊類似精斑一樣的東西。
現在吳家人，要求運江市公安局立案調查，並了那條疑似帶有精斑的內褲。矛頭直指誰，就不言而喻了。
這些流言傳回到江壩，肯定是經過了幾手加工，究竟是真是假，也沒有人知道。
此刻，在縣招待所，蔡縣長的專用茶室內，蔡卓凡親自給周進的杯裡續上了水，然後問道
“周進，最近，關於我們江壩的傳言，都聽說了吧？”
“傳言多了，你是指哪一方麵？”
“你知道嗎？最近咱們李書記，情緒似乎不怎麼穩定。”
傳言倒是聽說了一些。但周進無心參與。不管什麼地方，都有鬥爭。為名，為利，為權為位子，從來就沒有消停過。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更何況，是一個近百萬人口的縣級城市呢？
在江壩，知道你們領導層裡有爭鬥，但，這關我什麼事？隻要我能圓滿完成撤縣設市慶典，最後痛痛快快地拿到錢，其餘的，不在我的書中交待。
他真想說一句
“我的蔡市長哎，我自己的事還忙不過來呢，家裡家外，每天都是一攤子事在等著，哪有那閒心思啊？”
但是，話到嘴邊，又收了回來。人家蔡卓凡晚上特意把你留下來，說這件事，這就是沒把你當外人。如果自己真的如此說，想到哪裡說到哪裡，信口開河，那就真的得罪人了。
於是，就裝糊塗地回了一句
“李書記？挺好的啊。怎麼了？哎呀，我最近事多，沒顧得上。你是不是聽說什麼了？”
此刻，窗外忽然一道閃電，緊接著響起一陣驚雷，震得房間的窗子，似乎都在轟隆隆地作響，看樣子，又一陣大雨就要來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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