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id="tet_c"“您認識我?”聞言範寧扭頭看去。
這是一位穿著樸素整潔的教士服的中年男子,看起來比安東老師要年輕幾歲,皮膚已經有了一些皺紋,但眼神和頭發都仍然黑而明亮。
“913年烏夫蘭塞爾最負盛名的青年作曲家,屢次在當局特巡廳嘉獎通報中被提及,解決了多起由隱秘組織炮製的神秘事件...範寧先生,現在這座城市裡認識您的人遠比您想象中要多。”
此人沒有吝惜讚美之詞,&nbp;&nbp;但從神情和語氣來看,他的表達抱有坦誠的態度。
範寧神色如常,開始回應中年人最開始的問題:“四部和聲是音樂最簡潔也是最完美的形式,隻要寫作得當,在任何時期都不具備乏味一說,更何況還有管風琴加厚音響效果...這首作品的四部和聲是很古老的開放排列式,&nbp;&nbp;低音區二聲部和高音區二聲部距離較遠,&nbp;&nbp;多呈八度和五度,對比層次明顯,音響效果澄澈明淨,音樂多半保持在崇高層次上,不試圖反映歌詞字麵意義上的情感,對我而言是一種很獨特的體味。而且有意思的是,各部分經文旋律有很多相似的音程結構,我看到了後世多樂章作品整體思維的影子...”
中年人眼神中詫異一閃而過:“您是此前就聽過馬肖的《光榮彌撒曲》嗎?”
相比與人類其他藝術形式,音樂受製於‘現場性’和‘臨時性’的特點,流傳的時間跨度是最短的,這個世界的人們能聽到的絕大多數作品,都是兩三百年內所寫成,這一點與範寧前世的情況十分相似。
而馬肖的活躍年份,離現在已經四百多年,範寧如此駕輕就熟的分析,也難怪讓他如此發問。
“沒有,&nbp;&nbp;僅幾年前在圖書館見過其紐姆譜手稿片段,&nbp;&nbp;應是《信經》段落。”範寧搖頭說道,&nbp;&nbp;“當時印象時刻的是,作曲家讓演唱者在某些句子上作突然的漸慢處理,從而形成較為持久的和弦,讓承載中心喻意的歌詞顯得鮮明突出,這於現在看來似乎不值一提,卻是一個中古時期重要的萌芽痕跡,對後世作曲家的彌撒曲,乃至其他聲樂作品創作都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中年人聽聞幾番話後,表情有些肅然起敬的意味,站起身來伸出雙手:“約翰·克裡斯托弗,幸會。”
“原來是主教先生,幸會。”他一報出名字,範寧就立馬知道其身份了。
這位克裡斯托弗主教,正是神聖驕陽教會在烏夫蘭塞爾的首要負責人,同樣作為官方有知者組織,他的身份等同於維亞德林會長和施特尼凱校長。
至少是一位高位階的強大有知者。
這樣的結識方式,還蠻有利於自己接下來的求助內容的。
克裡斯托弗說道:“中古晚期卡休尼契大師再往前的作品,保存不成體係,能聽到的機會極少極少...您僅憑一些紐姆譜片段的印象和第一次欣賞,&nbp;&nbp;就迅速地歸納出它的風格特點,&nbp;&nbp;可見其音樂修養。”
範寧微笑著點頭:“的確,&nbp;&nbp;記譜法、唱法、樂器種類,都和現今存在較大差異,想重現它們需要繁瑣的考究和巧妙的改編。”
他的這句話暗含著對教堂唱詩班和管風琴師音樂造詣的讚譽。
克裡斯托弗帶著範寧緩步穿行一條條廊道,時不時駐足欣賞著教堂穹頂的浮雕與壁畫。
“您已故的老師安東·科納爾教授信仰‘不墜之火’,和教會也有過一段委托創作的愉快合作經曆,他的《f小調彌撒》在教會和信眾中的地位,遠遠高過此前音樂學界對他另外晚期作品的評價。”
“感謝你們在墓園立的銅像。”範寧扶手而立,仰頭看畫:“我在畢業音樂會補演的返場階段,指揮了這部彌撒曲的序引《進台經》,事後有很多人士向我詢問出處,它在世俗中的影響也已傳開。”
“您和他一樣,對嗎?”
“嗯?”範寧有些不明所以。
他自然知道克裡斯托弗口中的“他”,是指安東教授這位同自己有師承關係的音樂家,但不懂具體指的是哪方麵。
“唯有信仰,才能留存祂的高位階‘燭’之回響。”克裡斯托弗微笑道。
…什麼意思?什麼情況?範寧表麵波瀾不驚,心中則開始極速思索起來。
他最先了然的是,此前搗毀愉悅傾聽會聚會點的行動,戰鬥情況已在官方有知者組織間內部通報,作為主教身份的克裡斯托弗,不難知悉自己研習了“燭”,且製作並使用了“烈陽導引”咒印。
可是…
“不墜之火”的高位階“燭”之回響,隻有信仰才能儲存?
難怪瓊之前說,“爍金火花”這一特殊的咒印製作載體,神聖驕陽教會是肯定有的。
維亞德林會長起初的確告訴過自己,見證之主不具備人格化,喜好隨機,難以理解,但三大正神教會的見證之主,以人類的角度來看相對溫和,且祂們的規則是“信仰”!
可自己為什麼能成功製作“烈陽導引”?
範寧非常確定,無論是研習隱知,還是對待音樂,他的態度都是學派的“鑽研”而非教會的“信仰”。
帝國有人信仰“不墜之火”,有人則不信仰,這都是正常的,和帝國的“人文與藝術受到很深的教會文化影響”這一點並不衝突,也不妨礙民眾去欣賞音樂——嚴肅音樂無論是世俗的還是宗教的,往前追溯都是宗教的。這和前世是一個道理。
“鑽研”並非沒有“情感”,“信仰”也並非不存“理性”——這兩者在神秘側並無高低之分,但每位有知者都有自己選擇的踐行方式。
範寧麵對這個關於師承和信仰的問題,自然沒有將內心疑惑暴露出來,他不置可否地微笑,同時斟酌著開口:“克裡斯托弗主教,今天我的來意,是想打聽一位曾在梅克倫小鎮教堂工作過的老管風琴師的信息,他的名字叫維埃恩。”
“維埃恩?…這個名字我有印象…”克裡斯托弗思考了十幾秒,“似乎是安東·科納爾教授年輕時候的老師,對嗎?”
“…是。”範寧語氣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