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莉烏絲沒有選擇的餘地。
“的確如此。”在同學們投來的目光中,她整理衣物後起身,換上了稍稍輕鬆的語氣,“沒準跟著範寧教授會更安全一些呢。”
在無形的注視感籠罩下,範寧腳底踏上鬆軟的泥土,他轉身,看著小隊另外四人依次走下車廂。
“一切小心,情況不對果斷撤離。”門口的盧鄭重說道。
“趕緊關門,看好大家。”範寧點頭回應。
這個時候他反而佩服起盧的心理素質來,在一列已被“變容之鏡”判定為極度危險的火車上等待,這種內心的煎熬感,不會比探索未知區域好受。
車門緩緩關閉,溫暖的燈光和柔軟的沙發消失在眼簾。
幾盞軍用強光燈透過車窗,照亮了田野前方百米多遠的弧形區域。在列車上眾人目光之下,五人的身影朝著遠處燈火方向緩步向前。
很快,就走到了照明範圍的極限邊界。
“瓊之前的主意,雖然看似有點奇怪,但我覺得針對當下處境很適用,我們就按她說的來吧。”
看著前方黑暗之中隱約可見的乾草堆與田埂,範寧招了招手:“尤莉烏絲小姐,我們兩個一起。”
尤莉烏絲隻得“嗯”了一聲,和範寧兩人一同轉身。
希蘭、瓊、羅伊三人麵朝燈火方向步行,範寧兩人與她們相對,倒退走路,兩排人相距兩米左右。
隨著距離再度拉遠,從列車方向投來的軍用強光燈終於關閉,黑暗如潮水一般浸沒了五人的身影。
列車上存在某種即將到來的危險,這讓眾人不敢耽誤過多時間,總體維持了中速前進,雖然倒退的範寧略有不便,但靈覺讓他可以勉強跟上這種速度。
這片田野倒是很符合範寧對於烏夫蘭塞爾西南部一帶鄉村的特征印象,在手電筒下可看到其總體平整的地形,田埂與水渠采挖均勻,分布有規律,未給行路造成太多的困難。
但令眾人有些不解的是,明明是夏夜的鄉間,卻沒有任何的蟲鳴蛙叫,天上也沒有星星和月亮,整個世界靜得有些詭異,隻有眾人踩在田野中的沙沙草聲。
期間無事發生,約摸步行一公裡後,眾人離遠處燈火的距離隻剩一半了,這時希蘭突然問道:“卡洛恩,那個喬·瓦修斯呢?”
...對啊。倒退中的範寧神色愣住。
這個調查員為什麼一開始就直接獨自下車了?
那按照目前發現的規律,這個特巡廳的威脅人物,豈不是已經人間蒸發了?
“卡洛恩...”瓊低聲叫他,“那個家夥肯定是仗著自己實力強,加之判斷這起神秘事件位階不高,所以還沒等徹底弄清消失現象的規律,就自行下車探索了,這下你終於少了一個日夜提防的對手。”
“彆太想當然。”範寧仍然保持著警惕感,“麵對混亂的神秘領域,誰敢以為自己實力強,高位階有知者麵對低位階汙染就一定安然無事?低位階有知者麵對高位階汙染就一定九死一生?你以為這是在比撲克點數嗎...這個世界根本不講直觀規律的。”
“記得這個調查員跳車後對我說了什麼吧?‘你遲早會下來的’,他說對了…與其認為其行事莽撞,不如更謹慎地預設,他有可能知道些什麼。”
“尤莉烏絲小姐,你說是吧?”範寧這時轉頭過去,看到她仍不知所措的緊張模樣,輕輕一笑,“你的緊張我理解,困惑嘛…也理解,大家現在都對處境不甚明了,但其他的情緒不必再維持了,坦誠的交流往往更利於達成目的,這麼說,能明白吧?”
看著尤莉烏絲似點頭又似搖頭的回應,範寧直接問道:“超驗俱樂部的體驗官‘埃羅夫’現在行蹤如何?你是在這個組織的幫助下晉升有知者的?”
尤莉烏絲這時急切道:“範寧教授,今天發生的事情真的和我沒有關係,我發誓,我是被無意間卷進來的!”
“冷靜一點,我可沒說這起神秘事件是你弄出來的。”範寧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但我需要一些信息,為了此前的調查,也為當下的境遇,神秘和神秘之間往往存在聯係…”
“有知者隻要沒瘋,多多少少都是聰明人,我為什麼今天要跟你擺出平等交流的姿態,而非拿手槍頂著你說話,原因你應該能想明白吧?”
“音樂會?”尤莉烏絲試探著吐出一個單詞。
夏季藝術節上學生交響樂團的參演名單會經過嚴格的審核,以免因為安插進大量職業樂手而導致學生層麵的競爭變質,和獨奏家合作是被允許的,這也是各大學院在曲目安排上,都會準備一首協奏曲的原因。
尤莉烏絲下意識的反應,自然就是她最在乎的藝術名譽相關話題——她清楚範寧很難在短時間內,找到或培養一個技藝與磨合度皆不弱於自己的學生樂團首席。眼前這位讓自己羨妒交加的希蘭可以,但她此次要負責協奏曲。
“你說的因素占一半。”範寧慢悠悠說道,“但如果大家回不去,你的音樂價值沒有意義,這個地方生命威脅已足夠大,就不需要我再額外作出一副威脅你的姿態了,相反為了不讓你人間蒸發,我們大家還需要多維持一個人的注視…”
“所以首席小姐,如果我是你,這種時候我會拚了命展現出一些彆的方麵的價值,看看能不能碰運氣撞到一兩條與當下處境有關的線索,否則的話,下場難說。”
他的語氣慢條斯理,卻讓尤莉烏絲全身都感到涼意。
她咬了咬牙,終於開始回答範寧的問題:“埃羅夫是超驗俱樂部發展成員的線人之一,他們的活動需要大量資金及相關資源,因此接觸了很多帝國工廠主家族,我們對他所描繪的這個世界表象後的真實色彩很感興趣。”
“所以因你年輕,且具有藝術天份,作為提供活動資金和資源的回報,埃羅夫代表超驗俱樂部擢升了你?”
“…是的,我隻通過他與這個組織接觸,對於組織的淺層信息或理念,也僅是經這層渠道知曉。”
“有正規途徑不去爭取,追隨於研習邪神的隱秘組織?”
“當局沒有給過彆人機會。”尤莉烏絲突然笑得有些悲憤,“範寧教授,今天這種情況大概率是要栽在這鬼地方了,區彆隻是我或我們全部,我也不怕說實話,帝國所謂觸禁者的真正人數,或許是當局預期的十倍不止!”
“我的家族既非貴族,在工廠主階層裡也排不到所謂‘財閥’這一級彆,不是每個人都有你們的好運氣…若將渴望求知之人比作即將渴死的沙漠旅者,那當局肯允的官方有知者編製規模,就隻是那三五滴水而已。”
“但凡是靈感稍微高那麼一點的人,或是人生的命運軌跡稍微奇妙那麼一點的人,一旦知曉自己僅僅是在那些色彩失真的沉渣淤泥中苟活時,誰又能夠再繼續忍受無知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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