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id="tet_c"瓦修斯和羅伊的對話已結束。
他將“幻人”凝成的煙霧往“無光之門”路徑深處的方向吹得更遠。
隨著“幻人”一路掙紮穿行,路徑裡清冷無言的光環開始重疊,逐漸失去了紋理交錯的深奧感,堆疊的風景開始融解剝落,而最深處淡白的輝塔已變得難以窺清。
穿越門扉的過程,隻有穿越者才能體會到各種複雜的超驗感受,而對於觀測者而言僅僅隻是囿於平麵一隅的畫麵。
在瓦修斯的控製下,已飄散至門扉遠處的煙霧再度被拉扯成形,向後折返。
“幻人”似乎得到了某種靈知,而那些似水晶般光潔奪目的景象失真了,至少,在眾人的觀測之下表現如此。
人臉仍在怪叫掙紮,卻出現了很多細節上的變化,猙獰的表情變得平靜,古怪誇張的五官線條也變得平和,它帶來的靈感壓迫力更強,但其擁有的無形之力,似乎仍處於煙鬥禮器的完全壓製之下。
瓦修斯作出類似本傑明的吸氣動作,將它收回煙鬥後“砰”地一聲合上木盒蓋子。
“挺好,還剩最後三分鐘。”他的表情很滿意,整了整自己的高筒禮帽,“尼西米小姐,感謝配合,不然萬一時間再耽誤一會,我就隻得在天亮前無功而返,另尋種種神秘學因素糾纏的時機,這也是件麻煩事...
瓦修斯再次繞轉起了懷表:“範寧先生,出去後我們回特巡廳好好交流交流,先聊聊音列殘卷,再聊聊你那特納美術館…”
“不,你不用回去了。”
一直默默思考,保持沉默良久的範寧,突然眼神明亮,展顏一笑。
這句莫名其妙的話先是讓瓦修斯愣了一下。
而當他看到範寧手上抬起“烈陽導引”,吐出古樸的單詞,怪異慘白的房間稍稍變得明亮時,十分驚奇地開口道:“怎麼?你這是要動手?我以為你是個聰明人來著...”
他不確定違反地麵上的警告會不會讓所有人都受到牽連,但至少破壞者大概率是跑不了的。
誰知道範寧根本沒看瓦修斯一眼,他一束靈感絲線探向虛無縹緲的天際,另一束絲線…劃定了一隻吊在天花板上的動物人偶。
連接,拉扯——
那隻懸掛位置靠近來時門口處的,布麵上縫著怪模怪樣的小狗嘴臉的人偶,頃刻間劇烈爆燃起來!
“卡洛恩,你在乾嘛!!??...”
在範寧抬起“烈陽導引”前,希蘭的目光正好又無意間掃過地麵那“禁止隨意破壞物件!!”的血紅色字跡,她嚇得驚惶失色起來。
“你真的是找死。”瓦修斯搖頭淡笑,“你難道忘記了,你,你...你......”
原本表情輕描淡寫的瓦修斯,突然雙目爆睜,說話變得卡帶,音量最開始稍有上揚,之後卻逐漸像斷了線的風箏般飄落無聲。
呆呆麵壁而站的瓊終於也意識到背後情況不對,轉過身來。
就像一盆清水潑到了薄層未乾的畫作上,瓦修斯身上的各種顏色,頃刻間被某種無形的流動之物給衝散衝淡,線條也從腫脹到撐開,再到不存。
又是幾波清水衝刷顏料,短短兩三個呼吸後,瓦修斯整個人連同衣服,徹底地消失在了這個掛滿玩偶的房間!
“動物園?號牌?原來如此,走好不送...”範寧盯著這個調查員曾站立的位置,搖頭冷笑。
他在鄉村宴會上曾表演的肖邦《降d大調圓舞曲》,有一個更為前世所熟悉的名字——
“小狗圓舞曲”。
音列殘卷隻有11張,掛滿七色燈光的樓層也隻有11f,缺失以“升c”或“降d”為主音的調性。
該音在1個音名中位居第二。
當帶有神秘學象征的小狗玩偶被摧毀後,也就意味著號觀展號牌及所屬的主人,將同樣歸於“不存在”的映射結局。
“卡洛恩...”希蘭心有餘悸地打量著範寧,“你破壞了物件,為什麼,瓦修斯沒了?”
“是禁止‘隨意’破壞物件。”範寧一笑,“我不是隨意,我是有意的。”
...範寧先生每次解釋問題簡潔又深奧,和指揮排練時一樣。羅伊看了範寧臉龐許久後,長出一口氣。
不管如何,麻煩解決了,這個調查員以如此方式人間蒸發,雖會引起特巡廳對同行人員的一些調查,但好過其他所有結果。
“那是什麼!?”瓊突然出聲道。
四人順著她的目光望去,隻見那裡隻剩一根繩子孤零零地懸在天花板上,地上則是燒得蓬鬆焦黑的小狗玩偶跌落後裂開的灰燼。
而在灰燼的中間,有一頂黑色高筒禮帽。
“瓦修斯的帽子?”範寧快步走過去蹲下,“不對啊...剛剛這家夥明明連人帶衣,加所有個人隨身物件都全部消失了...”
這實在有些難以理解,那件懷表禮器都消失了,如果說帽子的確存在某種不被抹除的特性,那為什麼不是直接保留,而是消失後又從玩偶裡麵掉了出來?
他伸出左手撥開灰燼,將禮帽拎起,短暫的打量後,靈覺告訴他這帽子的確存在某種“衍”的波動,且似乎有哪和此前瓦修斯戴著時不太一樣,但眼睛對它表麵的觀測又看不出來異常。
主要是現在沒有時間仔細考慮這個問題。
“卡洛恩,還有那個…‘無光之門’怎麼辦?”希蘭稍稍側頭看了一眼‘此門’後變幻著引人入勝的光芒的路徑,又飛快地彆過臉去。
“也彆管它了,我們還有更大的麻煩。”拿著禮帽的範寧站起身,神色嚴峻地望向另一麵牆壁上的窗外。
此前瓦修斯口中的“還剩三分鐘”,現在恐怕隻有一分鐘了。
一分鐘,能做什麼?
這位調查員之前也說了,沒有那件禮器的共振與庇護,單純依靠自身找到與現實時空的靈感共鳴點,基本不可能實現。
而現在的時間短到連繼續探索或思考都沒法進行。
難道說自己費儘靈感和心智將瓦修斯留在了這裡,但己方也隻是晚幾分鐘步入後塵而已?
範寧麵帶憂色地踏前幾步,站到窗前,眺望著拂曉前的高處風景。
原本濃得化不開的黑霧已顯頹勢,在接近天際線的扁平橢狀那一帶,夜色的前沿已逐步讓位於鐵鏽般的赭紅,再往下是突兀的一抹細長的白色,就像新生未知事物即將刺穿皮囊前的暴烈光芒。
他的眼神落在了比天際線稍近,又比小鎮和原野稍遠之處。
視野所見是一段看不到起止的“之”字形鐵軌,就像大地上深褐色的肌理,一列通體漆黑,窗戶透著隱約光芒的蒸汽火車靜靜地臥在其上,正是己方眾人乘坐的那輛開往聖塔蘭堡的列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