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id="tet_c"在車站工作人員的協助下,交響樂團**十號人,很快就在站台旁的一小塊空地處集合完畢,並高效地往出站口轉移,集體乘上預先包好的一批廂式馬車。
“卡洛恩,你覺得熱不熱?”瓊輕輕扇著自己的衣裙。
“熱啊。”
範寧早在邁出列車車廂時就體會到,這地方的夏季悶熱感,比烏夫蘭塞爾還要嚴重。
他揭開馬車簾子一角,車站周圍的街道夜景初次看去,與同為工業城市的烏夫蘭塞爾相似,但後者隻是分散成塊的小打小鬨,遠不如這樣壯觀的一片汪洋大海。
作為常住人口在13年前就已突破四百萬的帝國工業心臟,聖塔蘭堡的城市地表之下充斥著龐大臃腫的蒸汽機與鋼鐵管道,鍋爐日夜燒著沸水,透過層層溝渠與隧道,為這座城市的工廠和居民提供動力,也讓這裡霧幔遮天蔽日,終年難見陽光。
巨大飛空艇的白熾光線浸透夜空,像巨眼般凝視著下方煙囪、工廠,以及尖屋頂的樓房與鋼鐵支架廣告牌,地麵看起來應是剛下了一場夏季暴雨,步履匆匆的行人褲管不甚潔淨,川流不息的馬車汽車帶起一片又一片鉛灰色水花。
“帝都的氣氛的確和往常不太一樣。”旁邊的盧開口道。
“怎麼說?體現在哪?”範寧問道。
“行人數量。平時這個時間,這個中心區域,人比現在多得多…警安係統的戒嚴力度提高不少,一來導致流浪漢和貧民遭受驅趕,不會在主乾道能見到的位置滯留,二來察覺氣氛的部分市民也會趨向於天黑不再出門…不管如何,交代同學們安心住店,限製自由活動為好。”
“出發前作交代了。地鐵的安全問題建議你們重點排查…”範寧將尤莉烏絲在瓦茨奈小鎮時交代的一些信息做了分享。
晚上七點多的時候,大家在聖塔蘭堡鬱金香教區的“波埃修斯大酒店”安頓下來。
在霍夫曼帝國晚期時代往前,神聖驕陽教會對普通民眾的影響逐漸達到頂峰,教區取代了村或領主莊園的地位,是各個地方政府下屬區劃中的基層單位,全國最多時達100多個。經過數次行政改革至今,教會在最基層一級民眾中的文化影響力仍根深蒂固,但再往上各市鎮和郡的非宗教事務職能已基本不存,“鬱金香教區”隻是一個沿用未變的泛稱或慣稱。
範寧父親的特巡廳工作檔案中,去往失常區調查的之前一站,便是鬱金香教區。
這裡位於聖塔蘭堡的中心位置,波埃修斯大酒店離提歐萊恩國立音樂廳的步行距離僅為1分鐘,其背後資產所有者,與聞名於全世界的“波埃修斯”牌鋼琴同出一家企業。
世界各地赴聖塔蘭堡演出的知名藝術家多下榻於此,其規格和費用自不必說。
晚餐對付得很簡單,後勤負責人員直接向酒店訂了盒飯與小食,讓服務人員送到3、4、樓的樂手們房間,這個方案就連瓊都沒有表示異議,可見那場噩夢帶來的負麵情緒不輕。
範寧回到自己房間,把隨身行李包朝落地窗邊上的大沙發一扔,然後皺眉開始清理手上一堆的信封與小卡片。
一共可能有二十來張吧。
這其中有些是剛剛在前台辦理入住時,由酒店工作人員遞給自己的——發件人早打聽到了交響樂團行程,知道自己這位指揮即將下榻波埃修斯大酒店。另一部分,發件人連自己預訂的房間號都知道了,直接提前放到了門口信箱。
還有幾張就更離譜了,是範寧擰開房門後在地上撿起來的。
「尊敬的青年作曲家、指揮家、鋼琴家卡洛恩·範·寧先生:......誠邀您擔任雷蒙德男爵三位女兒的家庭鋼琴教師......您的音樂才華讓我們的邁倫絲塔芙小姐、朱迪小姐和伊莎貝拉小姐為之傾倒......授課任務和時間周期按照您的意願進行安排,我們至少可按照30磅每小時的報酬來彌補您被占用的私人時間,並給予您雷蒙德家族的最高禮遇......您真誠的......」
“每周給每位小姐授一小時課,周薪90磅,年薪4000多磅?...”範寧持著這封洋洋灑灑幾百詞的信箋,在心裡開始速算起來,“倒挺有誠意,月收入都趕上中產門檻的年收入了,不過每周兩頭城市來回跑,太多精力耗在三位小姐身上,彆的事情沒法乾了...”
“主要是寫了那麼多,幾人的鋼琴基礎和練習進度怎麼樣我都不知道。”範寧手腕一揚,信箋旋轉著以拋物線落入垃圾簍。
「尊敬的青年音樂家卡洛恩·範·寧先生:......誠邀您出席藝術評論家兼《事件報》主編卡米拉女士在8月日晚7點舉行的晚宴及音樂沙龍......」
“《事件報》?...我怎麼不知道提歐萊恩有這號報紙...”信封繼續飛入垃圾簍。
「......誠邀您擔任8月4日在提歐萊恩夏季藝術節西維弗勒區分會場舉行的,“新曆913年聖塔蘭堡年度潛力鋼琴家大賽”決賽評委......出場費用14磅......」
“夏季藝術節還有分會場?蹭熱度也不是這麼蹭的,誰辦的這種野雞鋼琴比賽?評委出場費還不湊個整數...”範寧再次抬手。
「親愛的指揮家、收藏家卡洛恩先生......誠邀您拔冗出席8月0日晚在低地吉爾埃齊亞海濱浴場舉行的藝術主題夏夜泳池派對......來自您忠實的朋友,大戈狄弗煤礦公司加德納伯爵。」
“泳池派對和藝術主題有什麼關係?”範寧麵色古怪地打量著手中的邀請函,“...為什麼直接用卡片而不裝信封,用卡片就算了為什麼還要印上一排姑娘們的彩墨相片?...”
“...總覺得自己在哪見過這種類似的東西。”垃圾簍再次發出響聲。
範寧突然回憶起自己小時候,似乎也聽父親文森特抱怨過此類話題。
人一旦在藝術界鬨出了點動靜,就會開始收到來自各方麵的活動邀請——這似乎也是一種側麵角度,能反應出神秘主義世界的藝術家擁有更高的社會地位。
就連在他們身上發生的一些出格或失禮事件,都會被認為是藝術家的理所當然。
音樂沙龍《死神與少女》首演、《第一交響曲》首演、交響樂團指揮履新、電台“預告片”…鬨出幾次小動靜後,活動邀請數量是上去了,但是質量麼...
這些活動,一方需要藝術家的熱度以鞏固自己的上流社會地位,一方需要增加自己的活動曝光度以抬高藝術身價...不排除有些小有名氣者對此十分受用,並開始沉溺於聲色犬馬之中,但在範寧看來,參與多了就是在虛度自己的藝術生命。
藝術交流是必要的,但得儘量挑選高質量的平台,不是麼?
看了十來個後,他把信封與卡片全部扔進了垃圾簍。
匆匆填飽肚子後,範寧重新檢查了一圈門窗上鎖情況,然後從公文包裡拿出了那頂高筒禮帽,形狀此時已經有些扭曲。
帝都人多眼雜,他可不敢在大庭廣眾之下,拿著一位調查員的東西招搖過街,因此帽子被他強行塞到了公文包裡。
他翻來覆去盯著這頂莫名其妙從玩偶灰燼掉出的禮帽看了一陣子,覺得和平日見瓦修斯穿戴時比起來,總有哪裡不太對勁,但又一時間說不出來。
範寧嘗試著放在地上看它,放在書桌上看它,放在大床上看它,放在衣帽間上看它,放在盥洗室馬桶上看它…
全部沒有收獲,最後不知怎麼,範寧走到了房間一麵落地鏡前,鬼使神差地將它移到了自己頭頂上方比劃了一下。
再然後,繼續鬼使神差地鬆手,“啪”地一聲,帽子蓋到了自己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