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我是帕拉戈多斯歌劇院的音樂總監丹奇,這裡有一份我們歌劇院的簽約合作意向書,待遇和地位十分富有誠意,如果您感興趣的話可以聯係……”
“請問夜鶯小姐是否有回彌辛大歌劇院擔任女主演的意向?”
“夜鶯小姐,你剛剛在台上流淚是什麼原因呢?”
“…”
人群將舞台的前半沿擠得水泄不通,攝像快門之聲此起彼伏,就連瓦爾特和露娜也受到了相當多的光顧。
“小姑娘,你在數年後也會跟你姐姐一樣來參賽,對嗎?”
“我…我隻會翻譜,和幫老師管賬。”“不是不是不是謙虛。”
“我彆的真的很一般……”露娜麵對記者的炮轟采訪支支吾吾。
“瓦爾特指揮,對於今晚南國樂迷在布穀鳥小姐和夜鶯小姐間心意數次反轉的情況,您如何看待?”
“一是賽事評價導向欠妥……二是藝術審美存在局限……三是自身伴奏水平短板……想要解決以上弊端,首先教會要進一步完善體製機製,其次當局要提升各大陸文化交流力度……”
瓦爾特作為年度桂冠詩人,又是這一傳奇之夜的鋼琴伴奏,光環不比夜鶯小姐弱,他的應對一如既往地認真耿直,每次遇到一個問題都慢慢吞吞思考,像念發言稿似地作答,這讓獲取信息講究短平快的記者們急得抓耳掏腮,不少位置靠後的記者乾等了一陣後直接放棄了排隊。
“夜鶯小姐,恭喜你緹雅城的名歌手,按照南國民俗,將有國立歌劇院的負責人埃莉諾親王帶領獲勝者和賓客們走場慶祝……”
菲爾茨大主教來到安的麵前,在大量公眾人物和鏡頭下,風度翩翩又儘職儘責地做出安排:“所以諸位,先讓親王殿下帶領我們遊覽一圈國立歌劇院空中花廊,在天頂噴泉處取酒遙祝緹雅城,然後在宴會上由我授予選手獎牌,嗬嗬這時各位賓客們再同我們的夜鶯小姐做訪談不遲,按照慣例,今夜城邦不眠,我們的藝術討論將在緹雅的街道上隨興遊街而談”
“瓦爾特師兄,請你代勞一下好嗎?”安這時輕輕出聲。
“你的鋼琴伴奏也很出彩,否則我們打不下前中期的樂迷基礎。”
眾人朝一旁站得筆直、西裝革履的瓦爾特看去。
不是,怎麼又是我?瓦爾特整個人原地懵圈。
“那你呢?”他問道。
“我待在老師這裡。”夜鶯小姐笑了笑,“他好像還有很多事情需要思索,本來一起參與慶祝也很好,但是,靈感是最值得珍視的東西,比熱鬨和歡慶更值得見證和陪伴。”
“姐姐說的好有道理。”露娜在旁邊小聲附和。
安的這番話讓賓客突然發現,那位“戀歌之王”舍勒先生,竟然還坐在舞台裡側暗處的鋼琴前。
如此多上流人士的讚頌恭維環繞,如此多盛情的鮮花與燈光,仿佛全部與他無關,他左手虛放琴鍵,右手持筆懸停,凝視眼前樂譜,就像抽離在另一處時空裡進行思辨的哲人。
“快去吧。”她朝瓦爾特行了一禮,然後朝舞台裡側走去,腳步輕盈愉快,“我們的合作演繹方式達成過共識,也是老師把關過的,你本來就是南國的桂冠詩人,還是來自西大陸的偉大指揮家,解說和分享會比我更專業,對賓客們更有啟發獎牌幫我帶回來就行,有勞師兄啦!”
“那有勞瓦爾特指揮了!”“瓦爾特詩人,這邊請。”
眾人紛紛覺得言之有理、相當滿意,熱情的南國民眾轉眼就把瓦爾特給簇擁了起來。
“卡察。”“卡察——”
不是,代個“喚醒之詠”就算了,怎麼“名歌手”也成了我代,這真的不合理啊!
攝影快門聲中,被賓客裹挾著一眾親友往天頂花廊走去的瓦爾特,感覺自己腦子這下怎麼都想不通其中道理了。
人群在數分鐘內從各通道散去,趕赴一係列慶祝遊街的工作人員也沒來得及拆台,露天歌劇廳回到了一貫的寂靜和昏暗。
範寧依舊坐在那台大三角鋼琴前。
留下的兩位小姑娘靠著琴的一側邊緣坐地,她們雙腿蜷起,兩手抱膝,臉龐微微仰起,凝望著環形牆壁上的微弱燈盞與頭頂星光。
“人類告訴我,關於黑夜,關於表達人世間的深沉與渴慕,隱喻靈性的轉變、神性的尹始”
第四樂章的樂隊部分,在範寧筆下已經初具雛形。
它的開頭完全是《喚醒之詩引子中的一段複現——“神秘動機”:低沉的弦樂聲從四麵八方湧現,陰鬱晦暗的柱式和弦,連接起沉悶而遲緩的同音起伏,沒有形成真正意義上旋律,陌生、可怖、怪異,如遮擋神秘物質的帷幕輕紗。
這是由範寧所定義的,第四樂章中“黑夜”的整體基調。
曾經在第一樂章,它代表著“無生命的物質”,或指“進入門扉之前的人”。
現在來看,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場景了。
但接下來它的發展,是人聲。
這是範寧實現意境飛躍的關鍵手段,“進入門扉之前的人”變成了“領會神性之前的靈”——它們是位居輝塔不同高度的不同現象,但本質存在某種共通之處:皆為“新我”與“舊我”的分離。
“文本,關於尼采的文本”範寧回到第一頁篇頭,運筆寫下“非常慢、神秘地”的表情術語,然後凝視著那行留給女聲獨唱的聲部。
“寫人聲自然要確定音域,我的夜鶯小姐是一位極好的女高音,不過音域要與文本所表達的意境相匹。”
“《權力意誌《悲劇的誕生《論道德的譜係《曙光《漫遊者及其影子其實在尼采的眾多著作中,如果單從論及‘酒神’與‘日神’哲學的角度考慮,從《悲劇的誕生中選擇文本是最直接的”
“但我的《第三交響曲主旨是輝塔結構,是攀升路徑,是六重門扉,是指出‘升得更高’的道路‘酒神’和‘日神’不過是敘事素材而非本質,若采用《悲劇的誕生作文本,有造成主旨偏移的風險,或使未來的聽眾無法準確領會我的意圖”
“其實論及‘升得更高’,尼采的另外一個哲學概念與其更加吻合——”範寧顱內無窮無儘的靈感火花在爆裂攢射。
“超人!”
“超人的定義,在學術觀點中有很多種解釋,有道德上的定義,有力量上的定義,還有自由意誌、數理邏輯或苦難與歡樂的關係但在我這裡都不重要,我所想要表達的是,‘超人’並不是一個‘狀態’,而是一種‘動態’!‘超人’不存於抵達的‘目的’,而隻存於戰勝的‘過程’!”
“從《喚醒之詩中暴力與田園詩的粗野並置,再到花兒、動物和人類所告訴我的對立與相容‘有’的誕生戰勝了‘無’的空白,然後‘高級’的對立又戰勝了‘低級’的對立,這就是‘超人’,這就是‘升得更高’,是《第三交響曲中最根本的主旨!”
“那麼,到底該選用何種著作,來表達人世中關於黑夜的深沉與渴慕,答桉就昭然若揭了——”範寧口中低聲喃喃自語出一個德語詞組。
“alpraczarattra”《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