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上座率如此,今夜收聽到了這場演出的聽眾,全世界恐怕也有過百萬了吧?”
聖珀爾托院線的席位上,羅伊仍舊手持著那支裝有奇異液體的安瓿瓶。
演出進行到終章,她心中忍不住思考起目前各郡、各城、各城已建設院線的數量和座席設置情況,然後估算起這場難以理解的“啟明教堂電台”所影響、所見證的人數。
極為特殊,近乎奇跡的一場演出。
絕對是嚴肅音樂演出史上又一值得載入史冊的裡程碑!
曆史的斷裂與續接,對曾經偉大逝者的致敬,數百萬人的共同見證不知道會對當事人造成什麼影響!
“嘭”地一聲。
羅伊輕輕拉開了手中安瓿瓶的塞子!
“有意思了。”
“看來範寧這人突然回歸,帶給我和領袖的意外收獲,會遠比我想象中的多啊”
拉絮斯和歐文中間的空位,再度飄出一道懶散的笑聲。
範寧的手勢壓得很低,在一片令人惴惴不安的寂靜中,樂隊後排的六名打擊樂手躬起身子,屏息落槌。
“鐺鐺鐺鐺鐺鐺鐺鐺”
ppp弱度的滾奏,在三個小節之內逐漸升溫。
“鐺鐺鐺鐺鐺鐺鐺鐺鐺鐺鐺鐺!……
漸強之音排山倒海地襲來,範寧左手做瑣碎的繞拍,逐漸升至頭頂,然後帶著右手的“舊日”一同斬下。
六位打擊樂手臉色漲至通紅,雙手近乎瘋狂失控地掄槌叩擊!
“轟嚓!!!————”
真正的末日啟示錄場景被揭開,荒原之中地動山搖,墓穴裂開,死者林立,漫山遍野地魚貫加入行進之列。
在範寧如臂指使的操控之下,樂隊的“審判動機”麵露猙獰的鋒芒;帶音階元素的“升天動機”純淨而光芒四射;“懇求動機”撕扯著VIV級的半音關係,令人揪心不已;“末日經”主題則如莊嚴行進的中古聖詠,從第一樂章展開部曇花一現的種子開始,衍變成了當下充滿希望與偉力的“複活眾讚歌”
當它們的形象被初步確立時,又被毫不留情地丟在一起營造混亂的廝殺,逐漸演變了一大段光怪陸離而腳步狂亂的進行曲,直到一切近乎崩潰和精疲力竭。
塵世生活顯示出最後顫栗的姿態,啟示的小號在呼喚,夜鶯之聲遠遠傳來,長笛與短笛以神秘的華彩交替婉轉啼鳴。
範寧將手緩緩探出,並抬頭仰望。
向合唱團員席位,向交響大廳廳頂,向世界的更高處,向輝塔的穹頂之上。
儘管已經過去七百多個日夜,但這段美得屏息超絕,有如聖靈啟示的轉折與新生段落,仍是他生平最為得意和自負的手筆。
“複活,是的,你將複活。
我的塵埃啊,在短暫歇息後!
那召喚你到身邊的主,
會將賦予你的新生。
你被播種,直至再次開花!
我們死後,
主來收留我們,
一如收割成捆的穀物!”
在合唱開始後的某一刻,範寧忽然覺得上方的輝塔就像一個萬花筒。
如星光盤旋的聖詠之聲中,無數道聽眾的靈性振蕩,將筒中的各個鏡麵旋轉調節到了某個特定的狀態組合,然後,光怪陸離的色彩與形狀瞬間變得整齊而富有規律,自己一些關於失常區的混亂記憶、被秘史所侵染的顱內創傷,也因為順暢的照明而變得清晰起來。
“要相信啊:
你的誕生絕非枉然!
你的生存和磨難絕非枉然!”
交響大廳的世界表象,亦是啟明教堂的世界意誌之中,範寧用手勢緩緩引導著以“升天動機”為變形的第三詩節。
這時以自己這個獨一無二的觀察視角,他“看到”輝塔中“燭”相攀升路徑的更高處,有一扇門扉的合頁正在搖搖欲墜!
“旋火之門?”
相關靈知的啟示如潮水般淹沒了範寧。
旋火,這個詞在古雅努斯語中的寫法,類似於英文的“Eay”。
或,另行譯為“狂喜”。
狂喜之門。
這個單詞,說它是“lia”(**)的近義詞也未嘗不可,但它的側重點不在於性,而是帶有宗教淵源的。
實際上在範寧前世,這就是一個自巴洛克時代出現的專有名詞,指信仰之箭刺入信眾身體後所帶來的一種迷醉的神秘宗教體驗——偉大的痛苦、卓越的歡樂、崇高的恐懼,人的意識在靈性的褶皺裡徹底釋放,在張弛的內在力量中感受到洪峰過境般的精神滿足!
讓足夠多的受眾擁有狂喜的體驗,便是穿過這道門扉的密鑰。